第8章(1 / 1)

男生光顾着跑,差点儿撞上戴宁笙,她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写诗?我也会写。”

戴宁笙性情温和,但奇怪的是,班上的男生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调皮捣蛋。她只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可是从她步入教室开始,全班都安静了。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戴老师”他递上信纸,展开到最大,争当污点证人,“这是侯旭给女生写的情诗,你看。”

围观的同学环绕一圈,戴宁笙从男生手里接过信纸,没有多看,她细心地折叠起来,提醒他道:“不要乱动同学的东西。”

当天晚自习时,侯旭主动找戴宁笙承认错误,她不仅不生气,还和他交流了他的诗。

侯旭说:“你会觉得这很丢脸吗?”

“不丢脸啊。”戴宁笙说,“我在师大的时候,课堂上老教师对着我们怀念他们的学生时代,说清晨校园里随处可见读诗的人,诗人多美好啊,大家都想做诗人。至于情诗,老教授读大学的那个年代没有网络,毕业要分离的情侣就把给对方写的情诗装在玻璃瓶里,沉在湖底。可惜那片湖后来被填平了。”

“但是我们管这叫什么呢?”戴宁笙开起玩笑,“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看,湖被填平了是意外,情侣分离是意外,诗是语言的意外,这些意外很浪漫,不是吗?”

戴宁笙将侯旭写的诗交给他,那张纸已经被装进深蓝的信封里:“没有人需要因为敏感和浪漫感到惭愧。”

侯旭感觉那深蓝色极其静谧。

夏夜炎热,他满身的汗,在室外的走廊免不了受蚊虫叮咬,与戴宁笙长谈,他却只觉得神清气爽。

最后,是在戴宁笙鼓励下,他才有勇气转文科。像和戴宁笙有无形的约定,他在文科班异常努力地学习,排在班级第一。

侯旭对戴清嘉有种不满,好像她冒名顶替成了戴宁笙的妹妹,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自已有戴老师这样的姐姐,怎么会成天不学习?

卢珂打击了一番小男生的少男心后,满意地离去,下一节是自习课,她拉着戴清嘉到教室外写作业。

说戴清嘉和卢珂是发小是卢珂的一种美化,因为按照一般的认知,时间越久远的关系越坚固。实际上,她们小时候只是认识的邻居,是在长大后才成为好朋友的。

卢珂同样是自小受异性欢迎的类型,她在第一次失恋后萎靡不振,机缘巧合地和童年邻居戴清嘉一起去食堂吃饭,她已经从学姐处听说了“治愈只需要新欢和时间”这一像模像样的说法,她现在只需要解决这个问题:“瞳瞳,你是怎么度过空窗期的啊?”

“可是,”戴清嘉给予她一个高贵、冷艳的回答,“我都没有空窗期呀。”

卢珂目瞪口呆,后来有了心仪的对象,她向戴清嘉取经:“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除了漂亮,是不是需要什么技巧?”

“技巧?”

“嗯,比如说,怎么样表现得可爱,怎么样通过合理地赞美对方增进感情”

“珂珂,你不是很喜欢我这条手链吗,送给你。”戴清嘉嫣然一笑,“还有,今天晚上的作业,我帮你写,好不好?”

幸福突如其来,卢珂忘记了她要说的话,晕乎乎地说:“真的吗?有这样的好事?”

“你也知道没有。”戴清嘉毫不留情地说,“能看到我,能和我恋爱,已经是他们莫大的荣幸。应该是他们赞美我,而不是反过来。我谈恋爱,没有技巧,我讨厌总结。”

戴清嘉坐在草坪地上,铺开的淡粉裙纱形成扇面,像早春的樱花,鲜焕而轻盈。当时她年纪不大,却洒脱地说:“都是看心情。”

从那以后,卢珂逐渐地熟悉了戴清嘉,她是以自我感受为中心的人。在和她的交往中,卢珂越来越清晰地发现自我的风格。久而久之,两个小少女建立了友谊。需要互相帮助的场合,她们会默契地交换眼神,征服了心仪的男孩子之后,再调皮地击掌庆祝。

戴清嘉离家的一段时间,没有和安城的亲友联系,卢珂很重视两人的革命友谊,心有余悸,决定对她展开思想教育。

教室后的矩形院落,正中央有一棵参天的梧桐树,叶隙漏下斑驳的阳光,树下的石桌旁无人,几片树叶散落在桌面,在安静的上课时分,显得空旷、寂寥。

“瞳瞳,你觉得我们的教学楼怎么样?”卢珂伸展手臂,平画半圈,“我是说,比起九中,怎么样?”

戴清嘉初中时的成绩一塌糊涂,只能上专科,后来李老师花大价钱给她恶补,中考分数勉强能上全市吊车尾的九中。如果没有关系,她现在不会坐在安城中学的教室。

教学楼的四面红砖成墙,围出一片方正的天空,戴清嘉看了眼,道:“比较老化。”

卢珂给她介绍,教学楼是由学校某一届的老校友,知名建筑师设计的:“你不懂,这叫意境。”她双手撑在桌子上,强迫戴清嘉看着她,异常严肃地说,“瞳瞳,只有安城中学才会有‘意境’,九中是不可能有的,只有好学校才会有真正的好东西,全世界都一样,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戴清嘉油盐不进:“不是很明白。”

“好吧。”卢珂变换切入的角度,“前几天我路过九中,在门口看到一个帅哥,他是我们的小学同学,你还记得他小时候多好看吗?现在帅还是帅的,但是没什么气质。我们不能沉迷低级趣味,要谈就谈内外兼修的帅哥。”

“在九中是没有宋予旸的。”卢珂语重心长,“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多学一分钟,对象会不同。”

“我听明白了”戴清嘉扑哧笑出声来,“你是不是摔傻了啊?”

卢珂泄气道:“不和你说了。”

戴清嘉哄她:“你不用担心我。过几天我会去艺考培训机构看看。”

“嗯?李老师真的答应你了?”

“对。”戴清嘉折着落叶玩,一副不上心的模样,“所以说,我以后是靠脸吃饭啦。”

安城的烟火气息远胜于文艺气息,李韵精挑细选,综合口碑等因素,选出了一家表演培训机构。

周末,戴航开车,载着戴清嘉前往机构咨询,李韵在副驾位频频回头,细碎地念叨:“你不要说妈妈不让你学表演,我这段时间仔细研究了一下,我和你说,戴嘉瞳,你真的不要太自信了。”

“学表演的漂亮姑娘那是成千上万,而且,你在生活中好看,不一定上镜也好看,你的脸要是不适合镜头,就算长得跟天仙似的也白费。”李韵抓住一切给戴清嘉泼冷水的机会,“你猜猜中戏、北电的表演系录取率是多少。”

戴清嘉不猜。

李韵只好接着说:“百分之零点四!这是什么概念,比清华、北大的录取率还低,你考得上清华、北大吗?你连一本大学都考不上!”

“行了。”戴航空出一只手,拍拍李韵的大腿,“你都答应她了,又何必现在打击她的积极性呢?”

戴清嘉点头:“戴老板说得对。”

戴航是个小有产业的老板,性格却很温暾,不如李韵雷厉风行,在生意的起步阶段,许多事都是由李韵代为操持的。后来事业渐渐有了规模,戴航的合伙人不满李韵的霸道、凡事插手,她才索性不管了。她退休后,精力无处释放,便创建了一家教育机构。

“你装什么好人呢?”李韵生气地说,“两个女儿,你管过吗?哪一个不是我操心着长大的。如果不用管女儿,我也能做好人,那你看看她们会长成什么样子,?”

李韵在家里的地位相当于太皇太后,她生气了,戴航立即保持缄默,车厢里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