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清嘉掀开盖子,果然,又是天麻炖猪脑,她哀叹:“我吃猪脑快吃吐了。”
“不要废话,以形补形。”
戴清嘉有一个读博土的表姐,表姐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残酷地打破家庭群里的迷信。此刻,她非常希望俞景望作为神外医生,严肃地告诉李韵,猪脑补脑是毫无科学依据的。
俞景望当然是事不关已,又像上次她装病那样无视她,反而是戴宁笙吸了吸鼻子:“好香啊,我好久没有喝妈妈炖的猪脑汤了。”
戴清嘉立刻顺理成章地分享给她一大半。
“你又不需要。”李韵摇摇头,“你啊,就帮她吧。”
戴宁笙啜了一口汤,但笑不语。
戴航常年在外忙生意,戴清嘉夏天便经常穿着吊带晃荡。今天吃完晚饭,她回了一趟房间,换了件清凉的吊带裙就出来了。
俞景望坐在沙发上,她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拿起遥控器换台,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李韵及时将戴清嘉拉到房间:“外人来做客,你要知分寸、懂礼貌,要是让我看见你不知礼貌地在人家面前穿着不得体,我就把你那一柜子吊带都剪烂!听见没有?”
看样子,俞景望没有告知李韵他在楼下遇见她和宋予旸的事,她松了一口气:“知道了,知道了。”
戴清嘉到冰箱翻找饭后甜品,碰巧遇见在帮她家修抽油烟机的俞景望,她主动表示道:“你没说,谢谢。”
俞景望说:“如果我真的要告状,你最应该担心的反而不是在楼下的行为。”
“那件事,我并不担心。”戴清嘉放心地一笑,笑容里隐含着狡黠的成分,“如果你要说,早就已经说了。”
俞景望似乎不喜欢在深夜和戴清嘉单独相处,修理完,他洗了手,打算喝口水。厨房里只有热水,冰箱里又没有矿泉水,他便拿了瓶牛奶。
手里一轻,戴清嘉直接从他手中取走牛奶:“牛奶是最后一盒,应该留给长身体的人,谢谢。”
她身着一条长度垂至地面的白色睡裙,睡裙是吊带设计,她因为李韵定下的得体标准,不得不在外披一件针织衫。
戴清嘉从俞景望手里抢牛奶的时候,丝绸质地的裙摆拂过他的脚背,质地轻而凉,她偏头探究地说:“俞医生,你不说是因为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对吧?”
戴宁笙将俞景望送到家门口,她替妹妹致歉:“前几天瞳瞳放音乐太大声了,不知道有没有吵到你。”
“瞳瞳?”
“哦,就是清嘉,她以前叫嘉瞳,我叫习惯了。”
俞景望宽容地说“没关系。”
戴宁笙表示:“学校的宿管中心说,只要她这学期不再犯错,下学期就能回学校住了。”
俞景望停在家门前:“你对于‘不再犯错’这一点好像很乐观。”
戴宁笙反问:“难道不可以乐观吗?我看这孩子最近的表现还不错。”
“戴老师,你可能对学生太有爱心了。”戴宁笙统称她教的学生为孩子,超出她年龄的怜爱语气令俞景望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你要明白,她已经成年,不再是孩子了。而且,现在的孩子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单纯。”
“我没有想象她很单纯,我只是觉得,安城中学的学习环境好,她在里面会慢慢改变的。”
楼道里的声控灯时明时暗,而即使在暗淡无光的时候,戴宁笙也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说我有爱心,你没有吗?有一句话是,医者仁心。”
俞景望轻叩门扉,灯亮了,他承认说:“嗯,我是治疗身体,你是治疗心灵,还是你的任务更艰巨。”他微微停顿,“只是我希望,你的爱心能得到对等的回报。”
戴宁笙被他逗笑,半晌,她问:“说真的,邻居先生,你没受影响吧?”
她细长的眉形似柳叶,蹙起的时候,形成一个悲惋的弧度,大概这样的人内心总是柔软的。曾经恋爱的时候,他陪伴她的时日屈指可数,她从无异议。
“不会,这只是小问题。”俞景望低头看着她说,“她是你的妹妹,只要你不觉得头疼就好。”
俞景望没有对戴清嘉加以评价。他懒得批判她,也对她天真、愚蠢又自鸣得意的劣根性毫无兴趣。他界限分明,不喜欢自已的边界被逾越,对他人的私事也总是很冷漠。
他不认为对别人的家人指手画脚是一种尊重。况且,他发现在戴家,即使是对戴清嘉没有一句好话的李韵,也总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溺爱她。
戴清嘉的一举一动都会得到全家人的关注。他甚至感觉,如果有一天她变得独立、自觉和懂事,李韵会是第一个无所适从的人。既然如此,他作为外人,凭什么打破这种家庭模式呢?
要戴清嘉因噎废食,这是不可能的,李韵明面上不允许她早恋,但心里多少清楚她的异性缘。
课间,戴清嘉趴在桌上休息,门口聚集了几个别班的男生,是专门来围观她的,这在本班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同班同学侯旭打完水回来,被挡住去路,暗暗翻了个白眼,回到座位,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戴清嘉一眼,咕哝道,“肤浅。”
卢珂经过他,听着这抱怨是直奔戴清嘉而去,倒退回来,敲了敲他的桌子:“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
侯旭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举止阴柔,男女生们私下里怀疑他的性取向,他明显对卢珂的嘲讽理解错误,不屑地说:“我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
“你说戴清嘉是低级趣味?”卢珂气笑了,“那你说,高级趣味是什么?”
“内外兼修。”侯旭不合时宜地结巴了,“就像戴老师那样。”
卢珂是人精中的人精,她捕捉到侯旭的结巴,直接丢出炸弹:“那你也没机会了。”
侯旭好奇地问:“戴老师有交往对象了吗?”
“这倒没有,我只知道戴老师肯定不会喜欢你这样的青瓜蛋子。”卢珂笑眯眯地补充,“我听说,戴老师和一位大帅哥医生走得很近哦。”
侯旭顿时有点儿蔫蔫的,说他对戴老师有非分之想肯定不至于,不过,戴宁笙确实符合他对女老师所有美好的想象,契合了他对中国古诗词温雅意境的向往。
戴宁笙原来是侯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安城高中按照学生的意愿进行文理科分班,他在父母的要求下进了理科班,却与班上大大咧咧的男生格格不入。
戴宁笙气质如兰,自有清幽之意,声音永远温润、柔和,将平仄声韵念得很优美。她硕土时期主要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尽管她教学经验尚浅,但是学问精深,讲课毫不刻板。
有一次,侯旭写的诗被同班男同学从书包里翻出来,男生边在教室奔跑,便怪腔怪调地读他的诗:“这个年代还有男的会写诗呢!”
全班哄堂大笑,侯旭气得脸都红了,又不能奈他们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