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疤痕
16 疤痕
“我怀疑你是故意让我体验冷暴力。”
从心理咨询中心出来,戴清嘉收到卢珂的消息。好友抱怨说:“你最近越来越少时间和我在一起了,还心不在焉的。”
戴清嘉承认卢珂说的是实话,她的课余时间基本上都投放在俞景望身上,不过,这样的生活应该一去不返了。
他先前承诺会抽出半天时间陪她看舞台剧,这种施舍式的陪伴也被她踩碎。
天色苍蓝,掺杂了灰色调。
戴清嘉眼前是长长的阶梯。
她从前不会感到迷惘,并非她有明确的目标,而是她不必有目标,及时行乐便足矣,现在她看着边缘不清的台阶,忽然间不知道下一步如何踏足。
此时方奕打来电话:“不是说要借书吗?”
戴清嘉想起来了,她在方奕家中信手翻书,阅读加缪的《卡里古拉》,里面说道:悲剧时代巧遇人的进化,要同旧形式决裂,又没有找到满意的新形式。
她读书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要借又忘记了。她笑吟吟地说:“方老师,等会儿我就过去借,今晚挤占你的床,可以吧?”
方奕不问她原因:“嗯。”
时间关系,俞景望基本上不会主动找戴清嘉,她一旦不再主动,他们自然而然就失去了联系。
戴清嘉不会刻意回避他。两家人偶然有一次同桌吃饭,他对她冷若冰霜。她没有因此食不下咽,味觉是五感中最直接的,这方面的快乐无论经历什么都不会产生裂痕。她还能照旧和他打招呼。
俞景望抽拉座椅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他面色如常地坐下。
戴宁笙的位置在他旁边。
今日俞景望和戴宁笙同时出现,尽管有眼见为实一说,但是视觉其实最有想象空间。
戴宁笙和俞景望相处,她的举止看似止乎礼,隐蔽的情意却会不经意流露。但凡他用心留意过,就不至于一无所知。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从来不曾真正关心过她。
两位母亲终于寻找到时机对子女提出谈婚论嫁的要求。??l
俞景望和戴宁笙方方面面都般配,曾经也交往过,现在可以试着重新培养感情。
戴宁笙不习惯这件事被摆上台面说,她尴尬了几秒钟,面对朱月的殷殷期盼,她回答说:“我……没什么意见。”
戴宁笙只代表她自已,李韵问道:“景望呢,你是怎么想的?”
服务生前来上菜,不小心洒了一点儿汤水,俞景望擦拭着手指,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他,他依然很从容:“我和宁笙的工作都比较忙,过段时间再考虑个人感情吧。”
因为问话的是李韵,俞景望出于礼貌回视,视线经过位置与他构成对角线的戴清嘉。
戴清嘉早就知道家长的如意算盘,和他目光相遇,眼中没有惊讶。
朱月劝道:“你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忙,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俞景望的语气不是很强硬,但是他周身存在的坚定和自控感无声地告知朱月,他无法轻易被她的三言两语影响。
戴清嘉饮完乳鸽汤,准备回学校上自习。她取出校牌。钥匙和校牌系在一起,晃荡出清脆的响声。
俞景望对戴清嘉的钥匙挂饰有印象,她丢三落四,时常找不到他公寓的钥匙,他便提醒她放在固定的地方。
她难得听进耳,每回开门,钥匙后面都会牵连一只狐狸公仔。
现在那一把钥匙已经从她的钥匙扣上消失,就像她从他的公寓里消失一样。
实际上,戴清嘉没有扔弃那把钥匙,只是放在了书包的夹层里。
方才他们讨论婚恋的事,她事不关已地靠着椅背,书包被压扁,硬质的金属硌着她的后腰。
夜晚,俞景望返回公寓。
冯昭来拿一份文件,在楼下等候已久,见到他便和他一同踏入家门。俞景望进房间取文件,出来时见冯昭在客厅里转悠。
冯昭是音响发烧友,他摩挲着hi-fi音响:“好东西啊,我记得你连音乐也很少听,什么时候这么有品位了?”
俞景望扫视一眼:“你喜欢的话,可以带回家。”
冯昭瞠目结舌:“你们这些富二代的金钱观念就是这样的吗,说送我就送我了?”
“对我来说不需要了。”俞景望淡然道,“听你的意思是也不想要。”
冯昭恨不得搂抱住音响:“当然要。”他嘟囔了一句,“不要,你买来做什么?”
他将文件拿到手上,却赖着不走,俞景望也不能立刻赶人,就递了一罐啤酒给他,听他念叨着要高考的表弟:“我最后还是建议他选了临五,稳扎稳打。临八有临八的好,但是呢,就好比烈马一样,不是人人都能驾驭的。”
他即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俞景望踢了一脚单人座椅:“坐这儿。”
冯昭依言坐下。
俞景望钩开拉环:“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读临八能临床科研兼顾,还可以选到大牛老板。”冯昭解释道,“我说,同样都是人,怎么你就能事事都完美驾驭啊?”
俞景望晃着半罐啤酒,坦然地说:“我并不是凡事都能驾驭。”
他明年就能成为正式的主治医生,目前除了海外经历相对空白,在冯昭眼里,他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的典型代表:“哦,俞医生,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什么。”俞景望神色沉静,“不是很重要。”
冯昭本欲彻夜长谈,俞景望明显没有兴致,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