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宁笙脑内轰鸣,她冲上前,抓住李韵扬起的手。
李韵试着抽回手,却收不回来:“戴宁笙,你什么意思?”
戴宁笙生平第一次公然反抗母亲,她压下敬畏心:“妈妈,你能不能不要再打瞳瞳了?”
“松手!我是你妈妈!”
戴嘉瞳在身后悄悄地牵住了戴宁笙。
戴宁笙慢慢放开了李韵。
李韵的手垂落下来,她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她和两个女儿冷战了一星期,直到戴航出差归来,三人一同劝慰,她方才首肯留下那只阿拉斯加。
时间来到六月,高考结束,戴宁笙的失利不只令师长和同学大跌眼镜,更是给李韵造成了重大打击。家里的气氛几乎可以用阴森来形容。
戴嘉瞳趴在床上,陪姐姐翻看志愿手册:“姐姐,你是不是要去北大呀?”
戴宁笙坦白地说:“不是,我没有考上。”
戴嘉瞳跷着腿:“哦。”小孩子的思维很简单,“那你可以选你想去的别的地方。”
戴宁笙若有所思。戴航不在家,李韵正常时还好,如果生起气,目前家里唯一能劝解的人只有她。
她看着鲜活、热烈的妹妹,即使表面再如何是浑不论的小孩子,可放在火上烤,总是会痛的:“瞳瞳,我想去安城大学。”
戴嘉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姐姐,你是说你会留在安城吗?”
“嗯。”戴宁笙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以我的成绩,上安城大学正合适。”
“太好啦!”戴嘉瞳的双眸本就明亮,那一瞬间称得上璀璨如星,“妈妈说大学要读四年呢,我还想会有四年见不到你呢。你留在安城,我就可以每周都见到你了。”
那是她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暑假。戴宁笙的学业压力解除,可以陪着她玩。
两人共同养育那只被李韵嫌恶的阿拉斯加,给它取名小熠,不肯早起的戴嘉瞳开始每天晨起遛狗,小熠跑起来的时候,她会被带着一起奔跑,姐姐在身后看着她,笑着叮嘱她小心一点儿。
戴嘉瞳当时并不知道,姐姐最终选了北京的大学。
志愿填报的结果下来,戴宁笙准备向妹妹道歉,李韵阻止道:“你现在和她说,她一定会闹翻天,闹两三个月不消停,不要再给我找事情了。等你开学后去了北京,她看不到你,就会接受这个事实了。”
戴宁笙收拾行李离家之时,戴嘉瞳强忍着眼泪,她小声告诉自已,和姐姐只是从每天见面变成了每周见面而已:“没什么好哭的。”
然而她等待了两个月,戴宁笙始终没有回家。在电话里,姐姐会问她是否开心、是否仍然挨打,她给出的答案是妈妈已经改变了许多。
撒谎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事实是戴宁笙不在,她被打的次数更多,但是她不希望姐姐因此不回家。她很想念姐姐。
李韵敷衍地给出借口,戴宁笙接电话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在通话过程中,戴嘉瞳听见姐姐愉悦的声音,偶尔,她的同学和朋友会呼喊她的名字:“宁笙,打完了吗?快过来,我们的讨论还没有结束呢。”
戴嘉瞳却相反,在学校里树也不爬了,课间趴在桌子上,流水般的小男生上前关切,却换来她怏怏不乐的白眼。
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自已搭乘公交车,前往安城大学。
她在中文系古老院楼前的花坛坐了一天,抱着书本的大学生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是戴宁笙。
夕阳西斜,小女孩孤独坐着的身影在地上拖曳得很长。
“戴嘉瞳!”李韵心急得不得了,总算找到失落的小女儿,她上前狠推一把戴嘉瞳,“为什么要乱跑,你知道我们多着急吗?”
“我来找姐姐。”
“宁笙根本不在安城大学!”
戴嘉瞳向后倒去,落进一丛繁密的枝叶,眼前像下了一场绿色的雨。她想起老师说眼睛疲劳便要眺望窗外,姐姐是她童年之窗外面舒缓的绿意。
她的手臂被尖刺划伤。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当天晚上她便知道戴宁笙实际上去了北京。
姐姐在电话里连连道歉,她说:“我一百天都不想理你。”
戴嘉瞳蹲下身,和小熠说话。???
以前她不理解为什么姐姐要和小熠对话,它是狗,又听不懂人话。现在她隐约明白,如果见不到想见的人,就只能留心和那个人有关的物。
不过,小熠是活生生的,对她来说不只是物,她捧着脸叹气:“只有你陪着我啦。”
小熠将戴嘉瞳扑倒在地,伸出舌头舔她的脸,她被痒意逗出笑容。
戴航专程请来的教育专家告诉李韵,犯错的孩子要让她反思,而不是一味打骂。
戴嘉瞳于是被关进灯泡坏掉的储物间,经过戴宁笙想象力渲染的鬼怪从角角落落里冒出来,幸好有小熠。
戴航的大客户来家里做客,一进来便玩笑地说空气中有狗味,爸爸打哈哈敷衍过去,妈妈脸色微变。戴嘉瞳写不完作业,不被恩准牵小熠外出,它封闭了半天,不小心尿在了客人的拖鞋里。
第二天小熠被李韵扔弃。
戴嘉瞳和李韵大吵一架,李韵斩钉截铁地说:“狗和你只能留一个。”
戴嘉瞳二话不说就离开家,沿着附近的街道寻觅小熠的踪影,当时安城有打狗队,她非常担心小熠会被当成流浪狗处理。
李韵也在搜索,想要抓戴嘉瞳回家。
戴嘉瞳不知道可以向谁寻求帮助,便在公共电话亭拨打姐姐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戴宁笙的舍友:“哦,宁笙吗?她去参加读书会了。”
那天晚上,本来是戴宁笙和戴嘉瞳约定的打电话时间,可能姐姐见她没有按时打来,便不再等候。
戴宁笙的舍友说会帮忙转告,戴嘉瞳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姐姐进入大学,已经有了自已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