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清嘉的反应使晏时安记忆深刻,她犹豫许久,先勾选了否,又勾选了是。双选不是答案的答案。
戴清嘉同意最后尝试一次催眠。
其实晏时安一直在尝试,只是之前并未成功,戴清嘉心理防备很重,且没有求助的意识。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和她建立信任关系。
催眠道具是一个图案古怪的圆盘,戴清嘉靠着椅背,盯着圆盘,不断地接受晏时安关于沉 睡的暗示,逐渐陷入半睡着的状态。
晏时安慢慢地引导着她,她今天没有中途警醒,他终于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平熙路。”戴清嘉梦呓般回答他,平熙路是她儿时的家附近的街道。
当晏时安问她看到了什么,她皱起了眉。很多人围在一起,讨论一只被汽车撞死的大型犬,它烟灰色的皮毛和地面全被血染红。
“你认识它吗?”
“……认识,这是我和姐姐养的狗。”
因为戴清嘉处在很难受的状态,晏时安适时地唤醒她,为她倒了一杯温水,安慰她说:“慢慢来。”
他没有逼问她,她也不想再回忆,平复情绪,说起别的话题:“下周我会和好朋友去林城玩。”
晏时安认可道:“散散心挺好的,过段时间,课业压力又会加重了。”
“课业对我造成不了压力。”戴清嘉咬着纸杯的杯沿,“其他的也不能吧。”
戴清嘉是和卢珂相约到林城度假,她们住在海边的酒店,第一天浮潜、钓鱼和冲浪,玩得很是尽兴。
第二天,卢珂由于大吃海鲜闹肚子,奄奄一息地躺在海景房的床上:“瞳瞳,对不起,不能陪你玩了。”
戴清嘉刮一下她的鼻子:“这又没关系。”
她照顾了卢珂一上午,直到卢珂所有好转,她换上泳衣,打算自已去海滩踩踩水。
因为外婆住在林城,戴清嘉在这儿也有几位朋友,正犹豫是否邀请他们一起出来,突然收到俞景望的信息,他问她是不是在日则湾。
戴清嘉常跟俞景望分享照片,之前却不见他表现出兴趣。
她回答是,顺便问他,卢珂生病了,她要不要约朋友过来陪玩。
w:“不用。”
他甚至没有多打几个字。
戴清嘉:“你倒是说个理由。”
w:“你的朋友大多不靠谱。”
戴清嘉气笑了:“人以群分,你是想说我也不靠谱吧。”
她等了半天,俞景望不再回复了,其实她和他的聊天多数以此收场,可在这种语境下颇有点儿沉默即默认的意思,她发了一条语音:“聊着天动不动就消失的人最不靠谱。”
戴清嘉发出去就是发出去了,未点击播放,却听见自已的语音从身后传来。
聊天框顶端显示正在输入中,俞景望很快发过来一条消息:“消失?你不如回头看看。”
戴清嘉回过身,见到了三步开外的俞景望。
蒸腾的热气导致眩晕感,他站在烈日下,整个人还是很冷清,不过也足够令她愣怔了:“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问句使戴清嘉回想起在上海的夜晚,说出口,她又自觉没必要,因为他不可能是专程来找她的。
“你对我爱用的句式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俞景望没出什么汗,显得整齐洁净,“所以,只能你总是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出现?”
他陪导师来林城参加香港与内地联合主办的学术论坛,会场安排在戴清嘉入住的度假酒店,他收到的景物图很是眼熟,她又恰好说自已落单,他便走出来找她。
他不急迫,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就见到一个头戴编织宽檐草帽的高个儿女孩,正是戴清嘉。
戴清嘉望了一眼人群:“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俞景望淡淡地回:“直接找沙滩上最漂亮的一位。”
戴清嘉是喜欢恶作剧的个性,吓大人一跳最好。俞景望发现,对付她的方法是比她更加出其不意。比如现在,她因为他说出不符合风格的话,表情变得怪异。
有时候,她吃一惊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戴清嘉非但感觉不到被赞美或者恭维,反而像听见了冷笑话:“你什么时候关注过这个?”她笑一下,“不关注也好,以后请多关注我的内在美。”
她又捕捉到他的漏洞:“你说找最漂亮的一位,是不是有比较的过程呀,那你觉得第二漂亮的是哪一位?”
俞景望不过是随口一说,不可能真的按那个标准找人,他道出心里话:“你觉不觉得你的话有点儿多了?”他径自向前走去。
戴清嘉跟上他的步伐,伸手打他一下:“因为你太死气沉沉,我是为了配合你。”
她打的位置是俞景望的手臂,他半侧过身,她的手落下来,正好勾挠了一下他的掌心。因为她平时会有诸多亲和抱的要求,他以为她是要牵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俞景望轻牵着戴清嘉的手,她不免一愣,明明已经亲吻、拥抱过了,这样温情脉脉的携手却少有。在上海的时候,他不会想要牵她,回到安城,两个人很少有一起外出的机会。
俞景望没有太注意这个细微的接触,两人手心相贴,光脚行走在细腻的白沙上。
戴清嘉眼中浮现出一丝迷茫,和俞景望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常常如此。现在她更是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像初生的动物打量新世界,因为茫茫无依,下意识地牵紧他。
泱泱的海水颜色蔚蓝,透着微绿,踩踏的时候,绵绵的白沙下陷,包裹住戴清嘉的足部,如果烫得受不了,她就会踩上俞景望的脚避难。
走着走着,俞景望和戴清嘉逐渐远离了人潮,走在浅滩处。海水冲刷过来,带有被阳光晒过的温度。
因为海风的吹拂,俞景望的衬衫时而紧贴腰身,时而微微鼓起。他在陪她散步的时候,态度是有些轻闲的,而无论风如何变化,他的身形始终峻挺。
戴清嘉脱开他的手,蹲下来,在湿沙上信手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