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望定住,耳边嗡鸣,仿佛有崩裂的声音传来。
戴清嘉睁大了眼睛,她起初挑衅俞景望,试图证明他的虚伪,可是她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她撑着手肘,向后退离,只挪移了短短的距离,便退无可退了。
她推拒着俞景望,他似乎在极力隐忍,气息沉重而危险。
戴清嘉既惊讶又紧张:“你”
她话音未落,俞景望便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向下拖。
戴清嘉一震,只来得及发出短促低微的气声,俞景望压覆上来,吻得她几近窒息。
戴清嘉一向钟爱有生命力的事物,不喜欢所谓的适度。而俞景望,他明显超过了适度。
俞景望做事和他的职业风格类似,果断而少言,他冷冷地抿着唇,眉间微皱,盯着她看,面上尚算平静,可是征伐的力度一点儿都不弱。
这人平时看起来冷淡,但此刻,戴清嘉简直要怀疑她眼前的是什么凶猛动物。
俞景望展示了他分裂的、动物性的一面。
他紧盯着戴清嘉的表情,她眼睫毛轻颤,忍耐地咬着唇,这是以前她再怎么被批评和教训也不会露出的表情。她惊愕的一刻也如此美丽,他希望她感到后悔,可是对他自已来说,后悔也来不及了。
俞景望其实并没有这种情绪。后悔是回头看,而他全然被当下的感受充斥着。
“你疯了,竟然真的敢”戴清嘉嗓音沙哑,“你要道歉。”
“道歉?”俞景望缓慢地重复,“戴嘉瞳,这不可能。”
他与戴清嘉的呼吸交错,他的脸依然像她第一回见到的时候那样冷峻,她用指尖抚上他的颈侧,回想起一些科普的新闻:“咬这里,你会死吗?”
俞景望回答她无缘无故的提问:“也许。”
他额上出了薄汗,不巧滴落在她的眼睛里,她因为刺痛而闭目,抬起身,使力咬一口他的颈侧,轻声道:“咬死你算了。”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恨意,因为他斥责她,还是因为他现在这样对她?
俞景望发现并不是错觉,极为偶尔,戴清嘉看向他的目光里会出现稀薄的恨意。
戴清嘉咬得很狠,不过无伤大雅,俞景望扳起她的下颌:“要怎么咬死我?”他的手指探进她的口腔,抵住她的牙关,禁止她闭合,“把牙齿磨尖一点儿再说吧。”
他垂下视线,锁在她脸上,戴清嘉这么闹腾又不肯安静的性格,可以对她的男友甜笑的人,现在不认输、不出声、不求饶,只是不甘示弱地看着他,要表明她不会被任何人真正管教,不会被羞耻感和道德心驯服。
温柔乡是英雄冢。然而,再动人心魄的温柔乡,俞景望也不会陷落。
戴清嘉美貌惊人,性格却绝非柔软的质地。某种程度上,医生是亡命之徒,既然有掌控疾病和生死的野心,自然也想掌控其他的危险因素。
戴清嘉总在挑战他。她自已也是挑战本身。俞景望在暴烈的交锋中踏错不能转圜的一步。
戴清嘉低喃:“不要叫我全名。”
她提醒俞景望不要叫她嘉瞳,他非要叫,讨厌至极。现在他又叫她全名,让她以为自已犯了错。虽然,她确实正在犯一个重大的错误,可他是共犯,他不再可能成为她的法官。
俞景望唇息灼热,残酷地告知:“很久以前你说‘开心就行’,我不是告诉过你,事情发展到现实,不是你的开心能够控制的。”
他因为基本的责任而管束戴清嘉,最后也正是他监守自盗。意识到这一点,他恍然心惊。
他的行为与职责像治病救人的医生从杀戮中获得快感一样荒诞和不可思议。而颠倒和荒诞的世界,人竟然也能正常存活,甚至可以产生扭曲的快乐。
戴清嘉打到旁边的一盏充电式阅读灯,光腾地亮起,她恼怒道:“俞景望!”她一般随意地叫他俞医生,第一次直呼其名。
戴清嘉像一朵带露的玫瑰,不过,花一定没有她如此鲜活、灵巧,至高的美感,又能容纳最低劣的欲望。她为什么这么矛盾?
戴清嘉在航行的船体中感到眩晕,她的手攀上了俞景望的后背。雨夜并非纯粹的黑色,公寓内部像幽蓝的深海。
风雨消歇。
08冷却
08冷却
俞景望是一位内核稳定、逻辑自洽并且自我意志强大的冷血人土。
他们之间没必要有拥抱。
俞景望离开,那一盏阅读灯的电量几乎消耗殆尽,只余下微光,戴清嘉不能独自面对黑暗,她反着左手挡住眼睛,尚没有回神,另一只手牵了牵他。
俞景望本是要站起来的,戴清嘉躺着牵他的手,他想起她好像怕黑,便坐在旁边。
不该发生也发生了。极致的快乐过后,其他的感觉会钝化,戴清嘉脑袋昏昏然,一片空茫。
她有点儿困倦,由着俞景望为她擦拭,清理始终只是权宜之计,何况她淋了雨,容易感冒。
“戴清嘉,去洗澡。”
戴清嘉动了一下手指,表明她还没有睡着,却不理会他。
俞景望还算聪明,他克服怪异的感觉:“清嘉,起来。”
戴清嘉放下手,因为俞景望不情愿地改口而有点儿想笑,而她还能笑出来,一切就像一出黑色的幽默戏剧,她明知故问:“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俞景望知道他无论回答什么她都会更猖狂,因此沉默以对。
“我肚子饿了。”戴清嘉的肠胃轻鸣,“想喝艇仔粥。”
俞景望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饼干和面包:“只有这个。”
看到减盐苏打饼干和明星演员减肥节食的时候才会吃的全麦面包,戴清嘉感叹:“你的生活质量真差啊。”
她瘫软在沙发上,俞景望扫她一眼,将毛巾盖在她身上:“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