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与雪大公子交情?不浅,有没有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伯赢啊,趣事可多了,尤其读书时?。”眉宇间愁丝散开,许是念起?年少岁月,语气愈发温柔,“我与他一起?念书,先生的功课重,又要去稷下学宫听各位诸子辩论,每日?忙得不可开交,除君泽弟天赋异禀,可以应付之外,我们?都苦不堪言。不过伯赢呐,胆子最大,抄不完的课业让书童来,听讲学时?把头偷埋在书简里打瞌睡,大司乐问话,都敢胡言乱语,总惹得众学子忍俊不禁,在沉闷无比的求学日?子里,倒也不失为一个逗趣之人?啊,我们?全很?喜欢他。”
两人?谈话间漫步,又走进一处桃花林,花落半地,树枝间已见粉果累累,姒夭瞧对方缓过神,高兴道:“雪公子的确会讨人?欢心,就像这些桃子!太子喜欢吃桃吗?我去给?你摘。”
拿桃子比人?,清笑起?来,桃子白白嫩嫩,世人?看着?都喜欢,但是悬在高枝,实在危险,想说由侍卫去弄,却见姒夭已跑过去,蹭一下爬上树,采了二三个,又一溜烟回到跟前,“太子快看,山上的野桃子光滑水润,也长?得好,不比那?些宫里精心培育得差。”
清吓得脸色都变了,“哎呀,不烦女郎动手,身边跟着?这么多侍卫,叫过来就好,万一再摔着?。”
姒夭得意的笑,“没事,我爬树可厉害,太子不都瞧见了。”将桃子用手巾擦净,全放对方怀里 ,“都给?你,我从小没吃桃的福气,一吃浑身长?疹子。”
清愣了愣,原以为对方爱吃,才兴冲冲跑过去,没想到却是为自己?。
忽而愧疚,“女郎的心意我知道,不过树上太危险,以后还是不要”
一脸严肃,姒夭乐弯腰,太子清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呢。
没瞧见不远处,风岚清正站在树下,原是看她歪歪扭扭走山路,怕摔才跟来,这会儿瞧人?家两个相处融恰,倒是自己?多余。
稍作休息,一行人?继续赶路,马车在傍晚驶入康都。
城t?内无宵禁,四处仍热闹,天空飘下一丝细雨,淅淅沥沥打在脸上,倒也爽快。
清特意选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下,嘱咐早点休息,明日?清晨要去汾水上送人?。
来的时?候路过女闾,姒夭特地挑开帷幔看,仍旧是一副你来我往,熙熙攘攘的景象,几个妙龄女子打扮得伶伶俐俐,在门口揽客,并没有因子璐被劫走而产生任何?异样。
想来里面?女子也多,没就没了吧,又或者人?家势大力?大,根本不在乎,料定无论是谁也掀不起?风浪。
前一段她去看子璐,对方经过调养,身体好许多,两个药童正在准备药浴,满屋飘着?舜华香。
“真好闻啊”
紫菀端漆盆出来,远远还能看到上面?撒着?红色花瓣,接话道:“可不是,难为桃姜女郎住了这么久,还没用舜华来沐浴过呐,不只解毒,又能美容养颜。”
“而且咱们?的舜华与别处不同,挚舍人?用的秘方,长?得最好,最茂盛。”
紫葳一边从五彩漆绘屏风后探出头,手臂还搭着?手巾,“子璐女郎快来吧,凉了可不好。”
舜华原是用来解毒之物,姒夭靠在窗棱上 ,耳边飘来丝竹管弦,思绪也飞出去,在母亲宫里闻到过相似味道,莫非母亲也中毒,或者中毒之人?来过。
说是从女闾出来的探子身上都有舜华香,肯定由于被下毒,甘棠在冬祭盛会上闻到也不奇怪。
可不敢确定,毕竟只是一缕香,虽说喜欢舜华之人?不多,但也难免谁有个癖好之类的。
闭上眼叹气,想来想去,终归不明白。
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打开看,太子清的贴身侍从景翘递来一个金丝木盒,“女郎,此乃宫里的安神贴,太子怕换地方睡不好,用这个便可无忧。”
姒夭笑嘻嘻,抬头看对方身形细长?,眉眼风流,晓得景翘日?后地位不低,常在宫中行走,从身上掏出金版,放对方手中,“我也没什?么能感谢的,俗人?俗物,还请内侍不要见笑。”
景翘连忙推辞,自己?来送东西?,怎么还收礼,“女郎太客气,我可承受不起?啊。”
“总共也没多少啊。”姒夭往后退,看对方执意不收,只好敛起?笑容,“想必我这种人?送的东西?,内侍看不上。”
景翘不好推辞,伸手收起?,小心放到身上,姒夭顿时?眉欢眼笑,“内侍这样我才能安心嘛,要么浑身贴满安神贴也不管用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方也笑起?来,寻思这位姑娘真会做事,一点扭捏姿态全无,哪像平民家女儿,便是见过世面?的女公子也比不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躬下身,殷勤道:“女郎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在下一定尽力?而为,还请快歇息吧,明日?我来的早,给?女郎带套衣服,太子说换男装更方便。”
姒夭应声?,关?门灭灯。
桑扈鸣叫,彩羽翻飞,又是一年夏花盛。
汾水泱泱,荡漾两岸芦苇,升起?雾气迷蒙。
一辆青布安车里走下太子清,今日?特意穿身蓝布袍,身后跟着?景翘,立在幽幽水边,眼睛只望着?不远处的榆树林,目光殷切。
清晨天寒,侍从将一件薄裘衣披在太子身上,对方晃晃手,示意拿开。
风吹树枝,张牙舞爪,燕燕乘日?飞来,他叹了口气,竟觉夏日?寒冷,就像这人?世间的事啊,有人?落寞忧伤,有人?繁华似锦。
有女同车(十一)
汾河上落下只鹤, 羽翅洁白如玉,扑腾着翅膀,引颈高歌。
分明在盛景之下,也?有凄凉之?相?。
太子?清垂眸, 瞧雾气迷离的河水泱泱, 似有暗涌流动, 想着上次出游, 春意阑珊, 还?是与灵魄一起。
相?伴读书, 同宿同住, 灵魄与自己性格不同,他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对方恣意妄为, 万事不放在心上。
那时他便劝过他, 办事待人还?要谨慎为先, 以这?副性子?,将?来只怕出事。
灵魄只仰头大笑, 将?烈酒一饮而尽,笑道:“我又会出什么?事,一个无?能?之?辈,不过偶尔狂妄, 谁还?当做眼中钉啊。”
想到此处, 百感交集,世事多变, 言语犹在耳畔,故人已成为阶下囚。
不由感怀, 人在高处不胜寒,他以前只是个普通公子?时,至少还?可以结交朋友,如今立为太子?,处处被?人奉承,却难听到半句真心话,就连唯一的挚友也?要离开。
想着竟掏出手巾,抹了抹眼。
景翘看得?清楚,兀自叹息,自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不过也?正由于这?份柔软才能?顺利当上太子?,其他几个公子?虽不错,独少份仁义之?心,讨不来王上喜欢,加上清的生母地位颇高,又是嫡子?,才顺理成章。
自己身为内侍,自然也?水涨船高,可惜朝堂复杂,也?不知公子?能?不能?应付。
不由得?惆怅,也?差点拿出手巾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