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栗霁啊,匆匆在殿前见过一面?,样貌已?模糊,只是那精瘦身?形套在宽大?袍衫之下,像一棵独自?开在岩上的青松。
“他被人暗杀,不是意料之中吗?动了那么?多人的高?官厚禄,百姓拥护又如何,百姓自?己的日子都过不明白呐。”
“楚国?势大?,公卿贵族根深蒂固,一上来就广收爵禄,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吴栗霁是个能人,只是太急些。”
他抬眼看过来,眉宇笑意满满,语气温柔,“不过制法护法,能为理想献身?,也是一种福气。”
这人八成是疯了,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剩下。
姒夭无语,“上卿,活着?才最重要,一具尸体谈什么?理想。”
他点?头,眼里笑意更深,“也对,我只想告诉公主,法制改革并非易事,环环相?扣,半分不得马虎,否则正如你所言,丢了命,也没法完成志向。如今大?争之世,各国?图强,老一套办法早就陈腐不堪,比如军功封赏,亲者给予奖励,远者就踩在脚下,同?是一法,分不同?人而治,这叫人治,与法无半分关系,便称不上改革,与我的理念不符。”
原来在这等着?,绕老远给自?己讲课呐,法贵在一视同?仁,绝不会偏袒亲戚。
可她也不能被几句劝退,“我知道上卿的意思,法治若真能行,也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但总不能冤枉人吧,退一万步讲,就算雪家有错,治罪便是,雪姬根本无辜,难道一个人做坏事,他家都是贼不成?”
丰臣摇头,“殿下说的不对,一人贪腐,全家享用,一样也要承担,何况法必严苛,才可使人惧怕,不敢再犯。”
“意思是一人犯法,全家同?担。”
“自?然不会同?罪,却也不能逃脱惩治。”
窗外依旧春光明媚,阳光金灿灿穿过窗棱,绕过青色帷幔,落在对面?人眼睛里,却荡不起一丝涟漪。
全家连坐,那要死?多少人?姒夭手心冒出冷汗,“上卿也许有自?己的道理,我只是个普通人,不能明白。”
语气谦恭,态度冷淡,丰臣听得清楚。
“我想你,恐怕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交心之人吧。”
“殿下,不是要做我姐姐吗?”
姒夭冷笑一声,这样的人,做了亲姐弟又如何,“胡说而已?,我可高?攀不起,上卿好好休息吧。”顺手掏出一个香袋,扔在案几上,“这是挚舍人配制的安神方,你收着t??吧。”
转身?离开,阳光打在脸上,方觉身?体有了温度,她方才与他在一起,只觉冷森森。
丰臣瞧她厌厌地出去,陷入沉思。
求情被拒,自?然不好受,可他到底耐心解释,也没出言不逊,人家却好似有仇似地,满脸肃杀。
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他有些烦,“睡了。”
却有柔柔的声音响起,“上卿,我忘记告诉你,那包药是用来熏香的,只能闻不能吃有毒。”
她原不想告诉他,寻思着?对方没那么?傻,未必会放嘴里,可万一犯糊涂,出了事,自?己脱不开关系,还是小心为妙。
站在屋檐下,耳边全是鸟叫,怕听不清楚,又向前起步,急切道:“不骗你,里面?真有种花,千万不能吃,若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
丰臣听出来了,人家确实怕他死?,可怕里没任何情感的意味,倒像不愿受拖累。
本来也是,莫不说今日,对方之前一直放心不下之事,公子涵的归属到现在都没结论,本来已?定好,但自?从冷夫人入齐,父亲的态度有所变化,每次提及,只说再等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丰晏阳毕竟身?为太宰,丰臣即便有心,也不好对着?干。
可他乃一言九鼎之人,既然与公主做了交易,也该给对方吃个定心丸。
起身?,开门,须臾之间换了神色,烦闷都被暖阳驱散,他才发现春光竟如此明媚。
“殿下,我忘告诉你,公子涵的事虽然还需等待,不过没必要烦心,至多夏初。”
他看着?她,想对方不是急着?去燕国?开店铺嘛,还要带上风岚清。
到时不管去哪里,上路也方便,不像春天,有的地方还冷。
姒夭愣住,寻思磨蹭一早上,自?己被气个半死?,也还值得,至少又有楚郡守的消息,锦夫人那边催得急,她心里没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当?然相?信上卿啊,不过肚里孩子等不了,你也知道,锦夫人出身?贵女,受不得太大?的委屈,到时闹起来,一尸两命,我也没办法,还行上卿多费心。”
态度好了不少,眸子里的怒气也淡去,丰臣笑了笑,这位公主啊,从没有那些高?门淑女的做派,满意就笑,生气便发火,倒是不会自?苦的人。
关上门,又一个人回到阴影中,案几上药袋发出香味,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闻过。
有毒大?概是黄杜鹃吧,他不懂药理,听说过这种花,以?前在挚舍人的院子里见到一片,说是入药,后来又嫌毒性大?,便连根拔起。
他却觉得那花漂亮,留几株又有何妨,对方笑回:“你年?纪还小,不知事,越美?的东西越危险。”
如今听来,倒有些感触,这位美?丽无比,总是入梦的公主可不是危险嘛。
青青子衿(九)
春光正好?, 莺莺燕语,丰臣无心再睡,一门心思琢磨起对方来,如今他深信她?会?巫, 尤其上次在挚舍人院里, 对香花草药一点就通, 有本事搞得天下大乱, 如今楚国灭了, 又来到梦中。
自身难保, 还关心起?雪家案子, 这个烫手的山芋父亲不愿接,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只等羽国消息,按现在的刑法处置, 不至于要雪伯赢与雪姬的命, 委屈难免, 但无大碍。
只能沉住气。
不过他也?没闲着,早私下吩咐探查齐子鱼, 想看看一位素来两耳不闻朝政的享乐之官,怎会?突然写奏章,关心起天下大事。
果然查到对方身边新宠,一位叫月知的女子, 与冷夫人交从甚密。
枕边人的只言片语, 对色/欲昏心之人,自然最有成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冷夫人从楚而来, 为小儿子庆将来筹谋,想争取一席之地?, 为何要对付雪家。
莫非自己提议涵当郡守,对方心怀怨气,无法撼动丰家,便从雪氏一族下手。
屋外有人敲门,段瑞安轻脚进来,附耳道:“上卿,属下跟着冷夫人与月知女郎数日?,正如之前所料,她?们确实有极亲密的关系居然乃一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