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吃饭就好,才能恢复得快呀。”

起身将屋门打开条缝,让阳光与空气吹进来,恰巧院子里开了几棵树,又结不知名的花,盈盈落下,姒夭不认识,扭头问:“上卿不是喜欢桃花吗?怎么这里不种。”

喜欢桃花他都不记得这回事,为什么突然让人种桃花,想来也是好几年前的缘故,梦里桃花,梦里人,喝几口粥,方觉腹内温暖,抬头也有?些神采。

“喜欢也不一定要?到?处种,喜欢的太多?,太过不见得是件好事。”

姒夭笑起来,身子依偎在帷幔下,那?一片片绿叶荡漾,阳光下水波纹似地,打在她的脸上,潋滟滟好看。

丰臣顿了顿,问:“陛下笑什么?”

“笑你这个人有?趣。”

说他什么的都有?,唯独没人讲过有?趣,丰臣也唇角轻牵,“我?有?趣,听起来新鲜。”

“如此少年老成,还不算有?趣呀,说话满口大道理,哪像你这个年纪的人,锦弟弟虽然去得早,不过我?还记得兄长涵的样子,他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刚被?送去安国当质子,那?会儿还哭鼻子呐。”

公?子涵稳重端方,竟有?这个时候,丰臣也料不到?,“殿下说笑了吧。”

“我?何必造他的谣,可是亲哥哥,虽不为一母所生?,却与我?关系最好。”笑着?看向院内,目光深邃,仿佛回到?遥远的过去,语气温柔。

“涵哥哥母亲离开得早,跟我?差不多?吧,不过他那?会年纪比我?大,说起来也是个无依无靠之人,因此我?们在宫里关系最好,他那?个人从小性子软,谁都能欺负一下,还不如我?有?决断。”

“又是从小没了母亲,多?少对天?性有?影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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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说着?,也不知说别人,还是讲自己,然而生?在乱世,民心?不稳,四处动荡,像他们这样的人也多?,王公?贵族亦不能例外。

姒夭收回目光,不经意?一瞥,落在侧室的墙壁上,刚进来时就瞧见,悬挂着?一副锦帛地图,几笔勾勒,现?出六国之疆。

楚已被?朱砂圈住,她心?内一凛。

这就是天?下啊,权力之巅,世间追逐,也包括眼前人。

一个心?里只有?社稷江山,朝野臣工之人,她能指望他还有?儿女情?长。

青青子衿(七)

春天来得?这样彻底, 早莺争暖树,新?燕啄春妮,叽叽喳喳,总是不管人的心情如何, 自顾自得?热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屋内却陷入沉默, 丰臣喝着?粥, 一口?一口?往里送, 只有风吹过竹简, 伴着?门细微的震动, 偶尔作响。

外面喧嚣, 越发显得?此处安静,以前也?曾有过这般时刻,俩人坐在从楚回齐的马车上。

他想起她仓皇出逃的模样,被自己派人在林中截住, 想?来这位公主也?挺随缘, 若换做别人, 定要问个一清二?楚,怎会知晓逃亡之路。

然?而她问他?, 又如何作答,难道说梦见,想?起来都可笑。

从头到尾,真真假假, 有种逐渐失控, 似要飞出去的感觉。

身为谋臣,素来一切都在掌握中, 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最忌讳不安因素,哪怕只是一点,也?能满盘皆输。

然?而他?们之间又确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经不住又觉得?有趣,大?概一个人总是谨慎周密,遇到不可知之事,亦很?新?鲜。

将青瓷碗放好,看着?被自己不知不觉喝下大?半的粥,身心?舒畅,抬头问:“殿下,过饭点了,你不饿吗?让乌羊再弄些来。”

原来已快午后,怪不得?阳光刺眼,姒夭寻思自己可不是来吃饭的呀,乡主还在那边等着?,勉为其难也?得?问。

她转身笑嘻嘻,“不了,早上吃过,再说吃多难受,我的肠胃也?不好。”小心?来到边上,佯装要做收碗的姿态,眼角瞟对方脸红润不少,可见确实缓过来。

人身体?舒服,心?情自然?也?敞亮,她最善于察言观色,悄声问:“上卿最近是不是有心?烦事啊?还需早日解决,拖着?对身体?不好。”

拐弯抹角还是步入正题,丰臣方才看见芸霁,便了然?于心?,“是啊,那殿下以前肠胃不好,想?必也?是烦心?事多?”

她何止事多,若非当初陪那些老不死的君王喝酒应酬,也?不至于落下病根,如今在挚舍人处习药,还要给自己配个方子,好好养。

面上依旧春风荡漾,“我算什?么,哪里比得?上你,动不动就人命关?天,好比最近吧,满城都知道雪家的案子,我想?你也?为此忧劳。”

丰臣垂眸,并?不言语,反正对方会接着?讲,果然?姒夭坐下,手中拿起瓷碗,推来推去,也?是忐忑,“上卿,有些事原不该我插嘴,可雪姬,她还小啊,无论如何,总不与她相干,还有那位雪家大?公子,一直在齐游学,又怎会参与。”

偷偷瞧对方,既已开口?,干脆还雪伯赢一个人情,虽然?未必有用,至少心?里踏实。

却见人家面不改色,眸子就如冬天结了冰的湖面,半点风波也?无。

说到这份上,也?不能继续唱独角戏,只好捧着?碗,装作起身要走?。

“殿下对这件事极为上心?。”

丰臣往后靠了靠,依在凭几上,眸子依旧淡淡地,“至少看上去比我还要上心?。”

姒夭没吱声,只在心?里腹诽,寻思我上心?不奇怪,倒是你冷冰冰才叫有意思,不愧为铁石心?肠啊,刚好应了她对他?的看法。

面上不说,眼角的轻蔑却藏不住,t?丰臣尽收眼底。

“我这个人嘛,其实没有心?。”

他?顺着?她的想?法讲,不紧不慢,一派恬然?姿态,不知为何却极有压迫感,“眼前的案子,如果铁证如山,谁也?动不了,齐数年来整肃法治,公族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雪家。”

“这话不对,犯法才有罪,没有为何要吃罪呀?”

听他?说得?公事公办,姒夭终是忍不住,反正无论寻思什?么,人家都能猜到,何必再装。

“雪姬何罪之有!大?公子何罪之有!说不定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何事,即便普通人家也?有枝枝蔓蔓,一族人犯错,七拐八歪都能算到雪家父子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族人犯罪,族长不加管束,怎能说无罪。”

“有罪,也?不至于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