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们都疯了,和那?个段侍卫搞什么鬼呀,外人面前装装也?就罢了,自己人还这样,弄得跟真?事似的。”

“可不?是真?事嘛。”

对面语气温和,慢条斯理地解释,“殿下此次跟我入安,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安国的情形,咱们都不?清楚,会不?会有探子一早跟上,谁也?摸不?准,即便有段御右护着,也?很难周全?,所以?更需处处小心,无论外面还是里面,言行必要一致,夫人连个小小的称呼都改不?过来,以?后又?如?何安身立命啊。”

他说话素来滴水不?漏,有理有据,不?容置疑的,姒夭想了想,无非是个称呼,不?要耽搁自己将来开铺子赚钱才是。

身子往后靠,闭上眼,“行了,行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别亏待人,有吃有喝便成。”

丰臣抿唇,笑而不?语。

经?过这段日子奔波,他也?浑身疲惫,闭目养神,朦胧中飘来一股异香,晓得来自姒夭,说来也?奇,自己身上青麟髓的味道早就淡得闻不?见,对方却依旧体香不?散,比平日的桃花香还要幽艳,清丽又?不?甜腻。

好似花朵,又?绝非随便可见品种,倒底什么呐,车轮滚滚,身子也?跟着晃晃悠悠,偶见帷幔掀起,一枝红梅开在薄雪中,穿过屋檐,直直落下,绽了满眼朱砂。

他突然想起她胸口花朵,勾人得紧。

宜家宜室(二)

丰臣与姒夭由段瑞安带着, 先?酒足饭饱,又回家沐浴更衣,时辰已晚,不便去见太?师, 直等到第?二日才与对方正?式会面。

吴老太?师年近花甲, 白眉白须, 远远望着有种仙风道骨之感, 年纪大了, 看?谁都乐呵呵, 待客自然热情, 迫不及待将两人引到内室,又摆酒席接风。

期间禁不住留意姒夭,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接连亡了几国, 又能在铁骑下逃生入齐, 论年岁也不再青春, 还将第一谋臣迷得神魂颠倒,他活了大半辈子, 什么?没见过,唯独此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啧啧称奇。

但见对面乌发如云, 眼若秋波, 举手投足之间一派天然,已过稚嫩之年, 才尽显风情万种,如盛开的?桃花, 妩媚绝艳,自是比那刚生出来的花骨朵魅惑可爱得?多。

只瞧几下,便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势,不敢多看?。

老太?师收回目光,与丰臣继续闲聊家常,你一言,我一语,并不涉及朝堂之事,这等人物攀谈,意思尽在言语之下,才不会一上来?就挑明各自的?立场。

姒夭对安国之事也有了解,如今国君年岁不小,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俱都不成器,到现在太?子之位仍悬而未立,她对这位国君也没好印象,上辈子齐攻楚,对方为讨齐国喜欢,直接将涵交出,没多久兄长便枉死?。

虽是国与国之间争斗,要以利益为先?,到底是个软弱之人,不顾安与楚多年邦交,还不是背信弃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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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觉无?聊,自顾自吃东西,忽又听老太?师讲太?子清如今已为齐王,接任第?一件事便是让公子涵回楚地当郡守,又拐弯抹角提到丰太?宰,边说边打眉眼官司,满脸讳莫如深,丰臣也不好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直到晚上才回家,丰臣与段瑞安到书房说话,留姒夭在屋里梳洗,一边无?精打采地拆头上珠翠,唉声叹气。

“装摸做样,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一天到晚都不知干什么?,早点把朝堂的?事定下,我才能找铺子啊!总耽误时间,不上不下的?。”

甘棠将步摇放入妆奁,笑着回:“姐姐还想开铺子呐,依我看?,如今大家都知道姐姐与风上卿乃正?儿?八经的?夫妻,以上卿的?能力,必然平步青云,还在外面开铺子干嘛,就是那个蒹葭馆,以前常提的?相国心上人,早不做了。”

姒夭吃惊,扭头问:“蒹葭馆关了,你可打听仔细。”

“千真万确,就在相国与那位,嗯什么?来?着的?夫人,哦,紫萱儿?,成亲之后便不做了,姐姐想嘛,哪有堂堂相国夫人在外面开馆的?道理,说出去也不好听啊,再者?姐姐如此聪明,莫非想不通里面的?门道,要是别?国来?了特使,要拜见相国,却没有门路,还不都得?都住到相公夫人的?馆里去,到时乱套。”

姒夭的?心顿时凉半截,看?来?想安稳开铺子,必先?与丰臣撇清关系,才能开始新生活。

“我也不知哪辈子能甩开这个冤家,总是碰到他就没好事。”气得?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手巾,稀里糊涂抹两下脸,又扔到盆里,愈发愁眉不展。

甘棠瞧着想笑,一边捂嘴乐,“公主说什么?呐,哦不,夫人说什么?,我觉得?咱们上卿挺好的?呀,无?论做任何事都有商有量,而且全是为咱们着想,如今可是乱世?,还能过上衣食饭饱的?日子,可别?不知足啊。”

姒夭余光瞧对面满脸喜滋滋,明白人家恨不得?假戏真做,夫人那叫得?一个亲,“你懂什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别?怪我啰嗦,千万别?指望那个鬼,哪天要了咱们的?命,还稀里糊涂不知道呢。”

“我便是个鬼,也逃不过夫人如此机灵的?人。”

门吱呀声打开,丰臣从外面进来?,听见主仆二人在说话,觉得?甚为可笑,如今听惯对方一个鬼,一个冤家的?叫,竟别?有番亲昵滋味。

两步绕过屏风,坐在榻边,看?甘棠端着洗脸盆出去,姒夭仍趴在妆台上,一脸丧气。

“你不是个鬼,是什么??好不容易逃离齐,大仇也算报了,总该谋划将来?,哪知又到安,简直比以往还没活路,看?看?这高墙深院,连句真心话都没人讲。”

“夫人可以与我说真心话啊,我愿意听。”丰臣靠在软枕上,满眼好兴致,“比如今日做了何事,或是看?到漂亮的?衣服物件,伤心也罢,高兴更好,都成。”

他竟如此悠闲,惹得?她从妆台蹦过来?,伸手去拉,“你倒得?意,回家就躺着,我今天不都被你安排得?满满当当,哪有自己?的?时间,还问我。”

丰臣被她拽得?坐直身子,眸子里的?笑意更深,“我知道你无?聊,现在不是才来?嘛,过几天就好了,想去哪里就去,只要让段瑞安跟着就成,等咱们忙完大事,哪怕出城也使得?,之前不是讲好了,要给侯丫送钱,我与你一起,等过完冬,安国冬天雪下得?厚,不便出行,你没听说过在这里的?人要窝冬。”

她当然晓得?窝冬,不就是天天不出门,有何区别?,反正?现在就如一只雀,到院子里转悠,便新鲜了。

“人人冬天都能闲,就你忙,刚才和段瑞安在书房里面嘀嘀咕咕什么??”

她又推了推他,抬腿从对方身上迈过去,躺在边上,新拿来?两个软枕,放在俩人中间,泾渭分明地躺着,问:“不会又在算计我吧。”

“夫人就不能盼点好,你与我现在还分谁算计谁啊!明明同t?条船上的?人,天下再没有比咱们近的?关系了。”翻个身,看?那高高的?软枕,只挡住她一只眼,笑了笑,“好好睡吧,别?胡思乱想,我自然有大事,但绝非算计你。”

他的?大事也多,姒夭懒得?管,困得?打哈气,“你的?筹谋谁也料不到,不过就是寻思到安国当什么?官吧,我看?那个太?师啊,蛮想让你直接入朝辅佐王上,但你又不给准话,俩人东说西说扯太?极,其实说白了,不就是你不愿意嘛。”

丰臣看?她讲得?头头是道,绕有兴致地问:“那夫人觉得?我为何不愿意呐。”

“这还不简单,如今的?君王,你不满意罢了。”忽又压低声音,眯眼看?锦帐上的?蔓草花枝锁绣①,五彩斑斓,笑了笑,“你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有什么?难猜,自古以来?,君臣之间也要对脾气呀。”

话虽简单,道理却都有,丰臣垂眸,“人常说知夫者?,莫若妻,既是如此,我还有什么?可讲,不用言明,你也知道。”

巧舌如簧之辈,明明在那里躲躲藏藏,话不讲清楚,还要给自己?戴高帽,姒夭闭上眼,再不搭理。

隐约听到对面翻身,温热呼吸越过那高枕,直接撒到耳边,她刻意挪了下,寻思是不是天气太?冷,人家要往里去,却听丰臣轻轻问:“夫人喜欢这间屋子吗?哦不,我的?意思是整座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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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都是经过段瑞安精心挑选的?,不大也不小,两三个院子相连,里面种着不少绿植,若比丰家肯定寒酸,但安国本就贫困,已是不错,姒夭睡意朦胧地回:“挺好的?,你要换地方啊!”

“我去哪都一样,不过问夫人喜不喜欢,或是有没有要添减之物。”

“我看?你钱多到没处花,花不了就存起来?,要么?给我呀。”迷迷糊糊仍不忘算账,只恨手边没个珠算,“你如今只花不赚,又无?朝廷封赏,总要为今后日子做打算吧,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别?嫌我啰嗦,生在富贵之人没吃过苦,不晓没米下锅有多难,我饿肚子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逍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