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一年四个最大的节日,春夏秋冬皆需祭祀,老太太精心挑选,给姐妹俩做套丝锻宽裙,玉带束腰一环,瞧她们翩然若蝶,笑得合不拢嘴,“此次你们必然艳惊四座,我脸上有光。”

姒夭嘴甜,亲昵地扶老夫人往外?走?,“我们不过普通姿色,一身上下全是老太太给的,若没夫人撑腰t?,连大气都不敢出?,哪还有光啊。”

哄得上官夫人满眼春意,后面的芸霁忍不住叫唤,“好个桃姜,嘴里?含了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跟着坐上马车,帷幔翻飞,惊鸿一瞥,瞧见风岚清就在一侧,今日也换上锦衣华服,雕白玉般的侧脸被火把照亮,许是发觉有人往身上望,也回?头看,芸霁脸一红,慌忙躲避,心里?小?鹿乱撞。

不知自己哪里?出?问题,这段日子见不到?对方,时不时惦记,从小?到?大任性?妄为,从未牵挂过人,开始依赖风侍卫,是由?于雪姬去?了,心里?空落落,需有人在身边,可日子过去?如?此久,为何还放不开。

马车晃悠悠,对面的姒夭瞟了她一眼,话里?有话,“哎呀,乡主今日穿得真美啊。”细细打量,又看对方脸上施了粉黛,“以往盛会,乡主必是男装,不着铅华,想来夏祭十分重要吧。”

芸霁的脸更红,佯装生气,用手打了下,“桃姜调皮,总穿男装也没趣,本来就是女子 ,不许穿衣裙啊。”

一副女儿?家腼腆神态,实在难得,姒夭笑说?可以,随口对甘棠道?:“你不知道?,我这次去?安国转了圈,还碰到?燕国的中大夫,儒雅又随和?,一表人才。”

偷偷用余光看芸霁,谁都知两人婚约已定,双方都想让这一对早日完婚,哪知人家压根不感兴趣。

反而冷嘲热讽,“什么一表人才,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人和?人都差不多。”

姒夭立即明白,乡主不愿意,被人稀里?糊涂给出?去?的滋味,她也懂。

水晶帘动,枇杷上纱窗。

钟鼓齐鸣,舞姬缭乱,还没到?宫中,已能听?到?那如?火如?荼的热闹。

下车入室,更见喧哗,有人推杯换盏,有人觥筹交错,远处在跳丸,踏鼓,抚琴,近者一对男女举手作势,右边人站立执杖击鼓,竟在赌酒。

甘棠乐道?:“姐姐,夏日连宴会都比以往花样多。”

姒夭却困得打哈气,还未正式开始便泪水打转,瞥了眼芸霁,已不知跑到?何处,想来又被美酒招引,魂儿?都没,她盯着殿内悬挂的獬羊灯,“再多东西也累呀。”

余光瞧侍卫如?云,忽地想自己真傻,穿得花枝招展为引人注目,但谁家蠢到?在盛会上行刺。

两眼迷瞪,给个枕头就能眯着似地,甘棠抿嘴笑,“姐姐等着,我去?拿酒,醒神。”

说?罢笑盈盈走?开,留姒夭站那里?像棵开花的树,美则美矣,满脸冷漠,即便有人想靠近也不敢。

丰臣立在不远处喝酒,对面乃刚当上都城守卫的副司马,关心两国战事,试探道?:“果?真要打?听?说?君王有意联姻,一场婚事能避免伤亡,其?实也好。”

丰臣依旧淡淡地:“还未有定论,燕态度强硬,不过今日夏祭,何必谈烦心事。”

那边却不依不饶,“唉,说?起来也牵连上卿家啊,不知乡主可愿意嫁呐,芸霁乡主与其?他女子皆不同,脾气倔强又有主意,满朝皆知,只怕不同意。”

丰臣不回?应,继续云淡风轻,“我下朝从不考虑政事。”又唤旁边奴仆,让再去?倒盏酒。

抬眸之间,瞧见立在铜羊灯下的姒夭,今日实在美,像大殿内独有的艳丽装饰,挂在高处,众人仰慕,又不敢碰触,眼下的痣似乎淡了些,远远瞧着竟看不出?,这位楚国公主啊,越来越胆大,他笑着,不觉间移步,朝她身边来。

颜如舜华(七)

乐声悠扬, 轻歌曼舞,听得副司马满眼尴尬,对方已离开,自己也?赶紧绕个圈, 寻点吃食。

丰臣瞧着盛装打扮的姒夭, 眸子含笑, “夫人, 今夜玩得好吗?”

对方瞥他?一眼, “闷死了, 一点意思都没, 我过会就走,上卿好好玩吧。”故意环视一周,又揶揄道:“殿里?的美女可真多啊,一个个虎视眈眈, 就瞅着机会往上卿怀里钻呐, 我杵在这里?多碍事。”

丰臣哦了声, “夫人在吃醋?”

“吃醋,没有的事。”

她自然不能认, 走近几步,伸手拉他?袖口,“我深明大义,想给上卿再挑几个美人, 女子最了解女子, 你们男人眼光不行。

说着又笑起来,可见把他?当乐子。

“反正小女子没几日便?要?离开齐, 为表示报答,一定替你找个可心?可意的啊。”

丰臣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眉眼笑意更深,神情闲散,“多谢夫人费心?,那就请替我好好看吧,一定要?不乱跑的,省心?省事,最好别满肚子鬼主意,巧舌如簧偏又生得太美,犯了错也?让人忍不住责罚,到处给我惹麻烦。”

姒夭撇嘴,知道人家在指桑骂槐,好在最后一句说得动听,依旧春风荡漾,“上卿放心?,齐国的豪门贵女乃大家闺秀,当然不会像”

噎住声,听不远不近的编钟叮咚作?响,泉水落在幽谷,激起碧波荡漾,仿若敲在心?上。

脸兀自绯红,总觉得对面在灼灼地瞧自己,又不敢抬头去迎,恰巧甘棠端着两盏酒乐悠悠走近,瞧见两人哎呦了声,“不知上卿在此,我再去拿一盏。”

“不用,我才喝完。”

丰臣收回目光,转身离开,看他?走远,甘棠才轻声道:“姐姐,刚才有件奇事,我一会再给你说。”又瞧对方魂不守舍没应声,调笑道:“脸怎么?如此红啊,还没喝酒呐,该不会”

姒夭才回过神,赶紧打断小丫头,“别胡说,快讲正经话。”顺手拉对方到院中僻静处,靠在一棵不知名的花树下,“现在就说明白,到处沸反盈天的,反而不引人注目。”

甘棠应声,顷刻间?肃起脸,再无心?玩笑,“姐姐,我去拿酒时,你猜看见谁了,雪家奴婢芸儿①,现在跟着鲍夫人。”

芸儿竟还活着,又寻到更好的差事,想来雪家杀得杀,卖得卖,也?是不易。

姒夭叹气,不由念起前尘旧梦,心?里?稍许安慰,“是她就好,如今瞧着还成吧,你们有没有讲几句话啊。”

甘棠摇头,“没找到机会,但?觉得不对劲。”

“这有什么?,家族遭罪,也?有灵巧奴婢被卖给别人,如此盛会,鲍夫人肯定参加,不就见着了。”

说着慢悠悠饮酒,目光无意穿过悬挂花灯的树影,瞧见众贵妇簇拥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心?里?一忖,细眼冷艳,薄唇不屑,除了冷姬再不是别人。

料到对方会来,如今她也?不想躲,楚郡守之争早拿到明面上,何况丰臣说无妨,即便?被认出又如何,到底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笑了笑,觉得此次回来,也?许是由于雪家的缘故,丰臣态度变得十分强硬,有些?不可一世?。

本来嘛,坐到那个位置,早该如此。

“你呀,别一惊一乍,小心?也?不用这样啊。”

甘棠依旧愁云不散,继续低声讲:“姐姐,不是的,方才我本要?拿那盏倒好的茱萸,端的时候,芸儿却使劲朝我眨眼,又推杯酒过来,不知何意,我想问她,突然又来人,便?各自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