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微微用力捏住瓷杯,池曦缓声说:“这个世界藏污纳垢,肮脏又自诩高贵。活下来的人,连血液泛着令人恶心的味道。”

说这些话时,池曦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类似于“太阳每天会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这类被人们奉为真理的既定事实。

池愿并不打断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池曦真实的内心。

往后再见,他和池曦,不是敌人也会是陌生人。解决完沈修沅留下的结,池愿不会让自已再见到池曦。他不知道池曦为什么会选择告诉他这些,几相抉择后选择成为一个聆听者,是最后的还债。

作为一个被抛弃的儿子,池愿不吝啬于给池曦一个侃侃而谈的机会,这是他在履行作为后辈的义务。

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可我想证明,并不是如此。”

池曦的声音变得很轻,她带着池愿,穿插陈年旧事中。

漂亮的女孩儿很受喜欢,同学喜欢,老师也喜欢。

“你想参加作文比赛吗?”老师布满老茧的手掌搭在小女孩头顶,慈爱无比地问:“那周末来老师家里,老师亲自辅导你好不好?”

年幼的池曦看着他,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珠一动不动。半晌,老师被她看得发怵。被老师的废物表现逗乐,小池曦装作单纯地开口:“可我觉得老师的水平并不配指导我呢。”

最后的结果就是老师被惹怒,作文回回满分的小池曦,输给了一个每天最大的乐子就是扯女同学辫子的混球男孩。

她永远记得在结果出来后,老师在讲台上看她的眼神,轻蔑中混杂着讥笑,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那时的池曦,心中有了个朦胧的念头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记不清被多少长相或丑陋或人模人样的男人摸过手臂,嗅过发丝,他们总会在掐了她的腰后又装模做样地道歉,其实口水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同样是人,池曦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男人连控制欲望如此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却能够如此不要脸地自以为是,以为自已是多厉害的人物?

男女平等?什么才是真正的平等。

第203章 她坠进了泥潭,泥沙淹没了她的手足,灌入她的口鼻

池曦不屑于浪费精力和脑细胞记录他们贪婪恶心的模样,她记的,永远是一句句把她的自尊和骄傲踩进泥土里的垃圾话。

这次的班级第一是池曦,第二名是我们班长,班长要努努力呀,一个男子汉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小女生呢?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的要求呢?女孩子这么要强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得找个男人嫁了,脱光了取悦我们,每天要做的就是伺候好自已的丈夫。跟了我吧,池曦,有我一口肉吃,就不会少了你一口汤喝。

女孩子学什么管理呀?秘书上位的小说看多了吧?不过她确实很漂亮,豁得出去说不定还真能勾搭个金主,哄得金主包养她,直接当一辈子养尊处优的金丝雀,啧啧。

年少轻狂,热血从未冷却,无论语言多么恶毒,池曦最初想的都是用实力让所有人闭嘴,她不比任何人差劲。

老师觉得她不该坐在第一的位子上,她就在那个位子从小学坐到博土毕业。她亲眼看着那些被老师夸赞重视的好学生们,在整个学习生涯中,都翻不过她这座山。

她把还存着封建思想的追求者打得鼻青脸肿,威胁他如果再敢出现在她面前碍眼,就让他这辈子没办法做个正常男人。

她一步一步往上爬,业内第一女强人的位置并不好坐,她为此花费了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可她觉得,很值。

最初创业,没有资金没有人脉,她陪酒陪到胃出血,熬夜熬到心脏骤停,方案改了一版又一版,每天看着电脑的时间不少于十个小时。

刚入社会打拼的池曦并不是一朵高傲的玫瑰,在唯阶级论的上流社会,她是一朵无人在乎的路边野花,可以随意践踏侮辱,她翻不起任何浪花。

没有权利,便没有话语权。一个普通人家出生的漂亮女孩子,真的能逃过潜规则么?

不能。

离开学校,池曦意识到,无论她在学校拿了多少次国奖,又拿了多少次一等奖学金,四六级成绩和绩点有多么多么高……都没用。

它或许确实是一块不错的敲门砖,但在意这些用金子镶嵌出的虚壳的人太少,她运气不好,遇不到。

从最底处往上爬的几年,池曦见识够了人性最恶心的一面。

谈合同会被为难,一群大腹便便的人逼着她喝酒,喝完酒却不签合同,非要她陪着睡一夜。

谈成合同也没用,流言蜚语会淹没属于她的荣耀。

如果换一个性别,大家大概会夸赞她实力超群。可偏偏她是一个漂亮的女生,留给她的只剩粗俗无比的话语和愈发放肆和下流的打量。

人人都以为她在往上爬,可随着位置的不断提高,池曦愈发清楚地意识到,她坠进了泥潭,泥沙淹没了她的手足,灌入她的口鼻。

她再也爬不出困扰她的沼泽。

在一双双充满男性特征手臂的拉扯中,在扭曲变态的环境下,池曦早就无法接受任何男人超过她所划出的安全距离。

池曦根本不会结婚,她对男人,是心理上的厌恶。

每晚应酬回家,她会用清洁力度最强的沐浴露,一遍又一遍清洗全身。她酒量很好,灌醉一桌的人也不会头晕,每次中场离开冲进卫生间呕吐,不是因为喝醉,是药劲过去,她在全是男人的环境中恶心反胃。

被秦以桁追求那段时间,池曦手里还有好几个合作被秦氏拿捏,公司底下是一张嗷嗷待哺的嘴,她没办法因为自身,把所有人的利益弃之不顾。她一边和秦以桁周旋,一边话里话外劝说秦以桁与她签订合同。

从小混迹在名利场的少爷怎么会不懂?秦以桁开始和她拿乔,拿捏住她的命脉,在猎人的角度,看她无能挣扎,并以此为乐趣。

下了药的酒,亮眼的灯光,男人粗重的喘气声和急不可耐的动作……池曦从没想过她会在醒来时看见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每次陪酒,为了安全,她都会随身携带一把收缩刀。

但那天是例外。那天,秦以桁强迫她穿上为她特意准备的晚宴礼服,趁她不注意收走了她的衣服。

一次意外,池曦差点儿疯掉。

她的母亲年事已高,怕她想不开,日日夜夜守在她的床前,会在关灯后,哽咽着说,我苦命的女儿啊。

苦命么?

是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