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太多,池愿无比赞同池曦的话:“确实。”

“这应该是我们通过最长的一次电话。”池愿看了眼时间,说:“既然大家的时间都珍贵,也没必要浪费在叙旧上。我的话,池总可以考虑考虑,想好了,我们再聊。”

不再是母子关系,池愿站在合作者的角度,在心平气和地和池曦谈一场合作。

曾经只会打架,常常带着一身伤回家的男生,早就悄悄长成了比她还高的人。

最后一张照片中,池愿被沈母挽着手,脸上表情淡淡,却传递出一种类似于放松的讯息。

在沈家,池愿得到了过去二十几年都没得到的属于家人的宠爱。

也许是命不久矣,池曦回顾过去所做的一切,对池愿有了一丝如云烟般浅淡的愧疚。

因她而起的一切,也该由她结束。

不只秦以桁,还有池愿。

如果早点儿有这样的觉悟,大概谁也不用痛苦地过活。不过,在意识到死亡很快就要真正来临之前,没人有闲心安排身后事。

抖掉烟灰,池曦默认了池愿的条件,开口:“明天八点的航班落地宁城,地点你挑。”

“飞海城吧。”池愿公事公办说,“托你的福,我很久不回宁城了。”

第202章 池曦

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忙到半夜,池愿绕路赶到沈修沅暂住过的公寓。

戒烟贴旁边放了几颗糖,池愿扯下和糖放在一处的便利贴。

“吃糖伤牙,注意节制。”

拆开一颗糖塞进嘴里,把便利贴装进衣兜,池愿抱起戒烟贴,嘟囔:“又不是小孩子,管真宽。”

翌日十点。

池愿提前半小时到达和池曦约定好的咖啡馆,看见无神望向窗外,不知等候了多久的池曦。

桌面放着的咖啡已经没有热气。

待池愿坐下,听见动静后的池曦回头,开口第一句话平淡如水:“这儿环境不错。”

“嗯。”池愿低头翻看点单用的平板,随口答:“适合久居。”

从池愿像极了两片黝黑鸦羽的睫毛,看到薄而红润的嘴唇,池曦端起冷透的咖啡,轻抿一口:“我竟然不知道,你在这儿落地生根。”

“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池愿点好咖啡,放下平板,用池曦的话回答她,“也没必要知道。”

“话里带刺。”池曦看向他,问:“是记恨我么?”

很久没有仔细看过池愿,也许是记忆中有关那人的记忆被岁月冲淡直至模糊得看不清。

被一张桌子分开两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池愿,池曦忽然觉得,他们也不是很像。

池曦看见池愿挑了一下眉,露出她从没见过的表情,嘴角轻挑,问她:“你觉得呢?”

愣神片刻,池曦移开目光,指腹漫无目的擦过咖啡杯杯壁,说:“恨的吧。”

她说:“我确实不该生下你。”

服务员端上咖啡,招呼道:“请慢用。”

待他离开,池愿叩叩桌面,提醒道:“追悔往昔还是留到以后比较好。”

他面无波澜告诉池曦:“我不在乎这些。”

“是吗?”池曦说,“我以为你会想听到我的忏悔。”

忏悔,她不该生下又不管,放任池愿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下生长。忏悔,她不该像个监视狂,派人监督池愿的一举一动,以便寻得错处,进而打压池愿。更忏悔,她不该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棒打鸳鸯,害得沈修沅和池愿整整五年都不快活。

“你会吗?”池愿只是问。他甚至等不到池曦的回答,就自已说出了答案,“你不会。”

慢悠悠喝完剩下的咖啡,池曦淡声说:“确实。”

只有在旁人眼里,她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但谁也不是她,有些事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能够站着说话不腰疼,等真经历过她所经历的,谁又能比她高尚多少呢。

她也许会有后悔和愧疚,但不会觉得自已做过任何错事。

于手下集团,在任期间,她没有做出过任何错误决策,连细微失误都没犯过,池总永远完美。于私人生活,她总能绝地逢生,无论发生什么,都能迅速冷静下来,做出最有利于自已的决策。

她活一世,不求对得起旁人,只求对得起自已。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已主义者,为了达成目的,无论什么手段,她都会用。

包括称得上一段佳话的婚姻。

她和秦以桁看似情投意合,伉俪情深,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段婚姻到底有多少漏洞。

婚后,池曦不怀疑秦以桁对她的真心,所幸夫妻数十年,她并未辜负秦以桁的真情。她反馈给秦以桁的,也是足以以假乱真的“真情”。

只不过秦以桁是真情流露,而她一直在忍着恶心演戏而已。

在她心里,秦以桁、池愿和世界上所有人都一样。

秦以桁有用,所以值得她费心敷衍。池愿没用,连多浪费一秒的时间都没必要。

没等到池曦对当年的解释,池愿听见她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从我记事开始,听见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女子不如男。女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她们不论多么优秀,都永远低了远不如她们的男人一等。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取悦男人……以及传宗接代。”

真实的池曦不爱这个世界,她甚至怨恨憎恶所处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