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悦洋很小就没有了妈妈,在两个人不算多的交流中,他也知道赵悦洋的爸爸对他非常严格,在一整个缺失母爱的童年和青春期里,父爱变成了赵悦洋从小就享受的高档轿车、银行卡里的数字、头等舱等能够用金钱计量的物质。

这与余晓的家庭截然不同,他难以想象赵悦洋在下了飞机后,收到消息时的心情。

而在刚刚那通电话里,赵悦洋稀里糊涂地依旧在对余晓表白,说得好像真的那么喜欢自己,老土得掉渣,却又显得很渴望。

余晓站起来,走到书房的小阳台外,看着外头,此时依旧是白天,今天还是在下雨。

他觉得自己非常没用,因为哪怕经过了八个月,他依旧为了赵悦洋心痛,依旧在想,如果赵悦洋在面前的话,他愿意抱一抱他。

而这种想法一旦开了头,就会越演越烈,在自我摈弃与无法自拔中徘徊,最后像烟花的引线那样,一路飞速往上,在余晓那颗自诩聪明的脑袋里,爆炸成无数、本人不太想承认的,叫做想念的东西。

在这一刻,所有的不甘心、逃避,都因为这大爆炸而变得毫无意义。余晓从未在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认为自己的书都白读了,认为那些教训都白吃了。

理智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他在寒风和细雨中低下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泪水打湿了他的脸。

“没用”的余晓还是在赵悦洋不知道的地方,再一次为他哭了。

赵悦洋和Hanson一起在三月初的时候,回到了N市。

在飞机上时,Hanson说自己下周就过生日了,原本不想办,但因为是三十岁的生日,家里人都说要给他庆祝下。

赵悦洋这一趟并不在N市停留太久,落地两日后,处理一些事宜便又要去波士顿。

“你要是忙,不来也没事。”Hanson接过空姐递过来的酒,说,“我是想着,这样你能和余晓见见。”

赵悦洋要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说,“没事,我想见他,自己去找他。”

Hanson有些惊讶地看着赵悦洋,感觉他与上一次时有些不太一样,于是问道:“决定好好追了?”

“嗯。”赵悦洋点了点头,这是他在除夕夜那天做的决定。

“你知道怎么追人吗你?”Hanson憋了下嘴,看赵悦洋没说话,又说,“不知道可以问问我。”

“怎么追?”赵悦洋从善如流地问道。

Hanson哈哈大笑,放下酒杯,想了下,说:“算了,我想起你做这些觉得好肉麻。”

在整个飞机的行程中,Hanson大约花了两个小时讲述了自己追女人的故事,赵悦洋听得皱眉。其中百分之六十都是对自己的赞美,并且都不太适合用在余晓身上。

余晓的春节只休息了两天,就开始持续的忙碌,他为了在十月能顺利毕业,埋头在论文里,可以说是有些痛苦不堪。

在某个周五的时候,他去了一趟Joan开的咖啡店,快半个月没来,Joan把一楼的装饰画换过了,看起来很有情调。

“hey,好久没见你了。”Joan和他打招呼,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嗯,最近忙呢。”余晓放下包,坐在了一楼,靠近咖啡吧台上。

Joan在那边给前面的客人做咖啡,偶尔和他聊几句,时不时看他一眼。

“看什么呀?”余晓笑着问。

“没什么。”Joan也跟着笑,笑得仿佛有什么事那样。余晓假模假样翻了一个白眼,说一会儿等他忙完再点。

“还是要喝爱尔兰咖啡吗?”Joan给一杯拿铁拉完花,抬起眼问。

“嗯。还是要这个。”余晓抿着嘴点头道。

Joan又笑了,他给余晓做了一杯爱尔兰咖啡,然后放到他面前,余晓拿出钱包要付钱,被Joan挡了下来,说不用了。

余晓以为他要请客,赶紧说不行,自己买单就好。

“不是,我可没有那么大方。”Joan笑着说,“有人给你买过了。”

余晓一愣,说:“谁啊?”,跟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到自己的熟人,而因为今天人少,二楼的入口被挡了起来,暂时不入客,楼上也不会有人。

“你喝吧。”Joan说,“总之有人给你买单了。”

“不要。”余晓把咖啡推回去,说:“你告诉我,不让我害怕。”

Joan笑得有些大声,问他怕什么,余晓说不明不白接受别人的好意,觉得心里不安。

Joan想了想,凑到吧台上,撑着下巴细细打量了一会儿余晓,嘴里轻声感叹了一句好漂亮的眼睛和下巴,然后直起身子,假装不解地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以为这么老套的情节,只在我祖母看的小说里才有。”

“什么呀?”余晓不懂。

“前天有个人来我店里,也算是半个熟客吧,他离开前在我这里充值了不少钱。”Joan想到当时的场景,还是觉得很好笑,“然后和我说,以后每次你来,咖啡的钱都从这里面扣。”

说完之后,余晓还是有些愣,但Joan已经笑得前仰后翻起来,嘴里念叨着:“真的好土啊,我实在不想笑的。”

“什么……意思啊?”余晓问。

于是Joan把那日的事完完整整地给余晓讲了一次。

两天前赵悦洋在去波士顿之前,来了一趟这家咖啡店,他独自在一楼喝了一杯爱尔兰咖啡,也不怎么讲话,然后在离开前,突然问Joan这里能不能充值。

Joan说熟客可以,但没有实体卡,于是赵悦洋又问,余晓是不是常来,Joan说几乎每周都要来一两次,还问他是不是也是余晓的朋友。

“他当时就从钱包里把卡拿出来,然后和我说,在里面刷3000刀。”Joan手舞足蹈地笑着说,“欲,是谁会在咖啡店储值3000刀?天啊,喝到我店铺到期也喝不完。”

余晓呆在那边,看着Joan。

“是你的追求者吗?”Joan眨了眨眼,看着余晓问道,“他好帅啊,欲,他穿的大衣也很贵,我上次在网站刷到了。”

“不,不是。”余晓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

店里来了客人,Joan去忙了,余晓独自一人坐在吧台上,看着桌面上的半杯喝剩的咖啡,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