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勤业剜了她一眼:“你还做梦呢。老爷早察觉咱们的小动作了,不是这样,怎么会叫你留下来带孩子。”
金氏一惊,连忙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说!老爷不是为着咱们松哥儿读书着想才叫留下的么?”
林勤业摸着下巴琢磨:“老爷算得一手好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日查账本,应该就看出些端倪来了。”
金氏却不以为然道:“哪里就这么玄乎了,还过目不忘。一心哪能做两处使,京官一个个的心眼都使在朝堂上了,只管有钱花用就成,哪里管这么多?依我看,肯定是纪大姐在背后说小话了!咱们一直都这么过来的,今年拿得还比去年少了七万两,老爷去年没瞧出来,没道理今年倒看出来了。”
“妇人之见!你没有眼界,不要妄自揣测。老爷是何等的人物,黄河泛滥了这么久,他一去两年就给治好了,算水位算冲力,哪样不是他经手的。这是他精力不够,不然哪里轮得到我们办事。”
金氏撇了撇嘴:“那也不是老爷一个人的功劳。再说了,这么厉害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没有,这么大的家业,到头来还得拱手送人!这不是白忙活吗!”
林勤业皱眉道:“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在外头说话放尊重些。老爷不计较,他手底下那几个护卫可计较。上回有个老嬷嬷背地里说老爷那方面不行,前脚说的,后脚就被撵走了。这还是服侍了十多年的人。你仔细点。”
“你当我什么人呢?我还能在外头大咧咧地说老爷坏话?太小瞧我了。”
林勤业赶紧说了两句好话,金氏复又笑起来:“留京就留京吧,你多给我捎些衣裳首饰回来,别在外面找小,我就安安心心在家带孩子。嫁给你这么多年,我还没怎么在京里玩过。”
林勤业一应答下,又商量道:“我看老爷有警告的意思,今年咱们手脚就干净些,横竖钱也够用了。万一惹恼了老爷,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金氏点点头:“我也不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你既这么说,就这么办吧。只一件事,上回我听纪大姐说,你的身契还在老爷手里,得想个办法脱了奴籍啊!都是先太太的管事,怎么纪娘子的身契早早就销了呢。”
林勤业叹气:“不是这样,你当老爷为何放心我天南海北地跑商?不过这也没什么紧要的,老爷应承了叫松哥儿读书,奴籍是不能科考的,等松哥儿大了,老爷肯定要帮我销籍。我看着老爷长大,他的性子,我还有些把握。”
金氏便不揪着这事了,一边叠着衣服一边道:“说得也是。我带着哥儿姐儿留京,正好和大小姐多亲近亲近。老爷就收了这么一个养女,宠得跟掌上明珠似的。咱们松哥儿和大小姐年龄相仿,又聪明健壮,到时亲上加亲,大小姐一个女孩子,在后院相夫教子的,管不着外头的事儿。这偌大家业,终归是咱们松哥儿的。”说着就乐了。
林勤业没有顺着她说,但也没反驳,查看了一番行李,忽然看见了什么,一拍大腿道:“被你这么打岔,险些忘了要紧事。”
金氏忙问情由。
林勤业起身去取了只小拜匣回来,从里拿了件手串,递给金氏。
“这不是你在南边新得的避毒珠串吗?”金氏左右看看,不解道。
林勤业点点头:“昨日我见着老爷戴了串先太太生前用的手串……死人用过的东西,不吉利,我还同老爷说了。怕他不上心,你找个机会将这避毒珠串献给老爷,就说是你特意为老爷寻的,走遍了南边的大佛寺开光。只要将老爷手上那串换下来就完事儿。”
金氏有些疑惑:“你费这么大劲儿干嘛?这避毒珠串也是好不容易才得的。”
林勤业瞪了她一眼:“说了你就照做。问这么多做什么!”
金氏唬了一跳,讪讪闭了嘴。
……
书房里,绍桢支着下巴听邓池回禀完,半晌没说话。
邓池小心翼翼地说:“老爷,不然就别让林勤业管外面的生意吧。他们都开始打起大小姐的主意来了……”
绍桢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本她吩咐邓池去监视几天林勤业,只是想打探一二沉香手串之后是否藏有隐情。没想到还能听见这番打算。
这是想吃她绝户了?
林叔娶的这个媳妇,不太上得了台面。他没成亲的时候,可从没有过这些念头。是被金氏教唆的,还是渐渐地生了野心?
就算她真是个男人生不了儿子继承家业,以金氏的视角,她能收养一个女儿,难道不能再抱个男孩儿回来?竟然想着凭个女婿套空她的家产,是怎么想出来的?
绍桢觉得不知所谓,半点不值得理会,道:“不用管。林叔以后出门,都别让金氏母子几个跟着,好好看着她,别让勾结了外人,也别太冷待,该如何便如何。林叔那里,外头的生意还离不得他,暂时别动了,不然,也伤了情分。以后让古玩铺的贾三掌柜跟他一起出去。我记得不错的话,林叔跟他有些过节的。”
邓池点头:“是,贾三为人不拘小节,有一回醉酒冒犯了林叔,林叔便把他从丝绸铺调到古玩铺去了。”
古玩铺是个冷灶,丝绸铺的利润不知比它高出多少倍。
“那就叫贾三跟着,做个副手吧。不动林叔的位置。”三言两语拍了板。
……
隔了两日,金氏果然期期艾艾地送来那串避毒珠,的确是邓池在屋外窃听到的说辞。
绍桢笑着接下,转头找了个大夫。
“是好东西啊,”大夫仔细查看过避毒珠串,“颜色漂亮,水色也好,老爷担心什么?”
绍桢看着这副剔透莹润的玫红色碧玺手串,颗颗珠子都有指甲盖大小,十分罕见,更别提还有避毒的功效。
她松了口气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有劳你跑一趟。”
她直接将碧玺珠串戴上了手腕。
天气凉快些,幸姐也没那么容易中暑了,绍桢便再次启程。
第324章 隐情
皇帝摇摇头:“浙江还没上折子求援。傅成穆驻守浙江这么多年,应当心里有数,不必太担心林勤业你想如何处置?前几年似乎听说,他背叛过你?”
他有意转移话题,绍桢即使心中担忧,也只好顺从地不再提,有些犹豫道:“……只是贪了点钱而已,罪不至死。别因着我的缘故就从重处罚。他若真通倭,也不必说什么,可若是有人构陷,那也不能拿他当替罪羊。”
她是很护短的人。从前在她心里,林勤业和纪映的地位不相上下,就算之前有些不虞,她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
皇帝有些惊讶,想想便也答应下来,转头说起宝哥的周岁要大办:“……好好去去霉运。给他身边的从人都添两倍俸银,尤其是保母和奶母。宝哥能化险为夷,也多亏她们用心。厚赏家人。”
绍桢自然点头。
宝哥的疟疾消退时,她一直担心小孩子发烧太频繁,会得什么耳聋、眼瞎、痴傻之类的后遗症,万幸保母等人照顾妥当,没出差错。先前染疫去了的奶母,都是照嫔位待遇下葬的,还给了她儿子世袭的官爵。
又笑话他:“这种琐事也管,宫人听到要编排你了。”
皇帝不以为意,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