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含笑看着小儿子,闻言漫不经心道:“你手底下不是有个叫林勤业的管事吗,和纪夫人一起受岳母托付的那个。”
绍桢皱起眉来:“他被人盯上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含含糊糊的“么么”。
转头一瞧,宝哥正坐在保母怀里滴口水,一会儿看近在咫尺的膳桌,一会儿渴望地看看她,小馋样极为可爱。
绍桢立刻将事情忘到脑后,给他擦了擦小嘴边亮晶晶的口水,笑道:“你不是刚吃过奶吗?还想跟爹娘一起用饭呀?”
宝哥盯着她,又响亮地喊了句:“啊麻!”
绍桢不为所动,这么小的孩子还不能尝其他味道,正想让奶母再喂他一遍,皇帝却心疼得不得了,起身将儿子抱了过来,逗他:“爹喂你吃饭好不好?”
宝哥不领情。
当爹的一去快半年,小婴儿哪还有印象?绍桢刚刚病好那一阵,接了宝哥回暖阁住,皇帝一进屋他就哭,以为家里来了外人,还是最近才习惯。
他像父亲怀里长刺似的,左扭右扭哼唧着闹腾起来。
绍桢都没来得及制止,便见皇帝换了双新的象牙筷,蘸了火腿山笋汤就往宝哥嘴里送。
宝哥立刻忘了哭,迫不及待地往前一蹦,啊地一下咬住了筷子。
绍桢急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你干什么呢!”
她想倾身将筷子夺过来,可惜身体没恢复好,只得朝宫人示意,又嗔皇帝:“真是的!保母之前说了,周岁之前不能让他知道盐味儿。这下好了,尝了这个鲜,他还肯吃奶?”
宝哥死死咬着筷子不放,皇帝疼儿子,挥挥手让抢筷子的宫人退下,不以为然道:“看他这么馋,尝一尝又如何。以后换着吃麽。喝药都喝了那么多,还怕这点鲜味。”
保母怕帝后因为自己的话吵嘴,连忙打圆场:“奴婢只是一家之言。哥儿遭了场罪,瘦了许多,近日来也不大爱吃奶了。奴婢正想着给哥儿添辅食,如今八个月大,也是时候了。”
绍桢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不似为难之下的场面话,这才没揪着不放。
宝哥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在几个大人脸上来回瞧,像是听懂了,噗地一声吐了筷子,砸吧砸吧小嘴回味新鲜的美味,伸出小手指着面前的牡丹燕菜,抬起头看向父亲:“啊!”
意思是要吃这个。
“还没萝卜大,这么有眼色?”皇帝忍俊不禁,逗他:“叫声爹爹便让你吃。”
“哦……”宝哥鼓了鼓腮帮子,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于是咧开小嘴咔咔笑,露出几颗可爱的小米牙。
皇帝哈哈大笑,仍用筷子蘸了点牡丹燕菜的味道,让宝哥咬着筷子过过瘾,又吩咐:“要做辅食,晚膳便做吧。仔细些,别切大了块噎着哥儿。”
保母忙应是:“奴婢省得。”
父子情谊在一顿午膳中突飞猛进,皇帝意犹未尽地逗儿子玩了好半天,直到宝哥连打几个哈欠,被保母抱走午睡,爹娘两个才也准备歇晌。
绍桢的身体状况已经平稳下来,以后几年都要养元,夫妻生活比从前温和多了,如今是初夏,一场下来薄汗微微,半睡半醒地想起来午膳没问完的事,有些糊涂道:“你还没回答我,林勤业通倭是怎么回事?”
皇帝火气没出完,还很清醒,一边抚着她的身子纾解,一边懒洋洋道:“浙江巡抚上了密折,说查到林勤业和一伙私自上岸的倭人有来往,帮着他们在岸上贩卖日本运来的货物。正巧赶在倭患肆虐的枪口上你刚刚痊愈,兴许还不知道,这半年又是晋王叛乱,又是京城闹瘟疫,日本也来趁火打劫,大举进犯沿海这么敏感的节点,浙江巡抚若是放过他,也太不像话了,便治了个通倭罪名。”
绍桢的困劲退了:“进犯沿海?战况如何?浙江那边呢?”
皇帝思忖片刻,实话道:“日本王朝动荡,新掌权的急于坐稳位置,为此战准备良久,浙江沿海逗留的倭兵快十万了。”
“那我哥哥在浙江……”
山东卷补充章节 碧玺珠串
(不好意思大家,当初修山东卷草稿的时候忘记把林勤业的剧情塞进去了,今天检查稿子才发现,前面的章节不知道为什么不能修改,只能放这里了,这七千字免费。大概时间节点是,男主在地震中生死未卜,女主带着女儿南下回扬州,路上太热,在南直隶的旧宅里小住了一段时日,林勤业来给她请安。)
林管事林勤业,和纪映一起,都是秦氏当年给她留下的守业之人,纪映管理合庆元票号的生意,林勤业则负责所有外面的生意,走南闯北,之前想和纪映亲上加亲,但纪映不答应,于是耽误了很久,这几年才娶妻生子,在南直隶安了家,顺带帮绍桢看着秦氏在这给她留的旧宅。
算算也有三年没见了,昨晚绍桢回来时,只见了林勤业,今日一早,他便带着妻儿正式来请安。
绍桢坐在花厅里等着,见穿着身沉香色直裰的林勤业满面春风地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位妇人并两个小孩子,俱是打扮得珠光宝气。
林勤业迈过门槛便跪地行大礼,她笑着起身,快步上前将他扶起:“自家人,林叔不必见外。您奔波劳碌,是我要给您行礼才是。”
林勤业连连摆手:“老爷说哪里的话。没有您的声望,震着底下的那些人,我不知道要耗费几倍的心血。近年是越来越轻松了。”说着命令身后的妻子儿女:“快给老爷请安。”
他的妻子金氏和儿子松哥儿、女儿甜姐儿便跪在蒲团上磕了个头,都道:“老爷福泰吉祥。”
绍桢一一给了礼物,笑着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在南直隶过的年,我都没给压岁钱,今天一并给了。松哥儿要好好读书,甜姐儿要好好吃饭,快快长高。”
松哥儿比幸姐大了五个月,甜姐儿则刚满三岁,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
金氏便教两个孩子道谢,四下看了一圈,又朝屏风里望了望。
林勤业皱眉将她往后一扯,低声训斥:“张望什么呢!规矩些!”
绍桢笑道:“林婶婶是短了些什么?说出来,我叫下人准备。”
金氏局促地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林勤业又呵斥了她一句,才朝绍桢笑道:“老爷,幸姑娘怎么不见?家里独一位千金小姐,也让小子丫头子给姑娘请个安。”
绍桢注意到金氏往上飞快地瞄了自己一眼。
她笑道:“姑娘身体不好,还在睡呢。”
林勤业显而易见地有些失望。
松哥儿好奇地问:“那我晚点可以来找幸小姐玩吗?”
绍桢瞧这孩子一派纯真,料是孩童心性,便笑着点头。
这一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家里已经备好接风宴,茶酒之后,林勤业叫仆人取了一只精巧的黑漆小匣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