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鼐立刻退了出去。
这屋子暂时不能待了,绍桢将门窗都打开通风,随后去了耳房等待。
郎中很快过来,检查一番后果然道:“……这熏香和羊肉汤中都加了极强的暖情药,男子用之,不消片刻便可中招。”
绍桢让他去给张鼐和邓池看诊,随即沉声道:“把人提进来。”
莲清被拖进了屋,看样子也是知道事发了,脸色苍白地伏在地上发抖,喃喃道:“四少爷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绍桢按了按额角,此事着实恶心,可这丫头是寒檀院里的,她想发落,少不得惊动吴太夫人,不管结果如何,太夫人的面子肯定挂不住。
“莲清姐姐进内院伺候,应当有七八年了吧,”她淡淡道,“怎么做出这等糊涂事,下药引诱主子,我就是现在杖毙了你,太夫人也只会赞同,你信不信?”
莲清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猛地抬头凄然道:“四少爷恕罪,奴婢也是身不由己的!”
“你受了谁的指使?快说!”绍桢厉声质问。
“是……是大姑奶奶,”莲清的声音嗫嚅起来,“她承诺奴婢,一旦事成,必会促成奴婢提为姨娘,还会赏给奴婢五十两银子。奴婢本也不敢,可谁知家中弟弟同范管事的儿子赌钱,将家底都输光了,范管事的儿子威胁要将奴婢娘老子连着弟弟都赶出侯府,奴婢实在没办法……”
绍桢道:“她总不能是光为着给我添个姨娘。除了下药,还让你干什么?”
“大、大姑奶奶说,若事情顺利,明日一早她便引府里主子们来青禾堂,如此一来,四少爷就必须给奴婢一个名分了。”
绍桢捏紧了拳头。好个大姑奶奶,此事若成,结果会比张绍棠设想的更厉害,光扣个玷污长辈房里人的污名算什么,无论是被莲清发现身份,还是被赵弘鄞强占,她都将永坠谷底。
要不是都姓张,她就将计就计,找个地痞无赖在自己屋里等,等到张绍棠过来捉奸,让那地痞好生受用受用,废了这贞洁刚烈的青春寡妇……
绍桢轻轻透了口气,对莲清道:“你不是主使,我懒得动你,但也不想再看见你。你主动和太夫人求去,让她准你去庄子上做活,自此不再回府,这事就过去了。否则,你就告诉你爹娘,数着日子给你收尸吧。”
莲清痛哭流涕:“奴婢晓得,奴婢晓得,多谢四少爷宽恕!”
等她磕头退了出去,绍桢的脸色更加阴沉,咬牙切齿地吩咐护卫:“立刻去找王道婆,让她今晚就进府,叫她跟二夫人说,大姑奶奶星宿不利,冲犯了栩二少爷,这才让二少爷连日染病。无论王道婆开价多少,我都付得起。现在就去!”
第21章 闹剧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没出门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绍桢撑了把油纸伞去寒檀院请安。
侍立在门口的丫鬟欲打帘,她听着里面传来的说话声,无声地摆手制止,驻足了片刻。
“祖母,”这是张绍棠的声音,“昨日听下人们嚼舌头,说四弟的青禾堂里有棵海棠树,如今都要入冬了,那树却古怪,这几日忽的开了花。海棠,正好应了孙女儿的名字,祖母可有兴致去看看?若是生得好,咱们移来寒檀院种着,四弟想来也不会拒绝的。”
接着是吴太夫人的声音:“你喜欢海棠树,让花匠多栽几棵就是了,何苦打上桢哥的主意。”
张绍棠撒娇:“孙女也就是提这么一句,咱们先去瞧瞧,若是那花开得不好,我自然不要了。”
吴太夫人也并未有多坚决:“罢了,桢哥都要去徐州了,等他来了问问吧。”
绍桢嘴角微勾,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笑吟吟道:“什么海棠树海棠花,我怎么听不明白?”
张绍棠的眼睛刷地睁大了。
吴太夫人笑道:“今日如何来得这般早。可用早膳了?”
“就等着来寒檀院蹭一顿呢,”绍桢边说笑边行礼,看向张绍棠,“长姐怎么了,脸色这般白,昨夜没睡好麽?”
吴太夫人闻言也看了过去,张绍棠迅速恢复了寻常,不冷不热道:“四弟多心了。”
绍桢含笑点头,吴太夫人吩咐丫鬟给大小姐再添个手炉,接着感兴趣道:“听棠姐儿说,你院里有棵海棠树开花了?”
“哪有秋天开花的海棠?”绍桢诧异道,“这等古怪不吉利之事,长姐听谁说的?”
张绍棠的脸色撑不住了,嘴唇翕翕:“想是……听岔了。”
绍桢仍旧泰然自若地颔首,外面响起丫鬟的通报声:“二夫人来了。”
话毕,一个瘦削的妇人进了屋,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墨绿色绣百子图缂丝褙子,头上戴着赤金烧蓝翡翠钗,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显出几分憔悴之色。
屋里的姐弟俩都站起来行礼。
谁知,二夫人一进屋,便直勾勾地瞪着张绍棠,丫鬟见不对劲,正欲上前提醒,二夫人的表情却一下子狰狞起来。
“你这个招灾的扫把星,我跟你拼了!”
张绍棠满脸错愕:“二婶你说什么?啊!”
二夫人面如厉鬼,挥臂就朝她打了上去,张绍棠躲闪不及,被采住头发狠挨了几下,尖声哭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救命”
满屋子的人目瞪口呆,吴太夫人反应过来,重重喝道:“还不把她拉开!”
丫鬟们手忙脚乱纷纷上前,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张绍棠从二夫人手中解救了出来。
二夫人面孔扭曲着还要扑上去,吴太夫人大怒:“放肆,你要反了天了!跪下!”
一旁的管事嬷嬷见状,忙摁着二夫人迫她跪了下去。
吴太夫人高声斥道:“你这是在闹什么!”
二夫人却伸手指着张绍棠,大哭起来:“母亲明鉴!栩哥儿是被这贱丫头冲得,这才一病不起乃至不能下地啊!我就这么一个命根子,栩哥儿若有个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满口胡言!”吴太夫人厉声道,“栩哥儿是染了风寒,你是做娘的,没人比你更清楚,和棠姐儿有何干系!”
二夫人哭得更大声:“王道婆说得清清楚楚,栩哥儿是属牛的,被家里西北方位,属鸡的血亲给冲犯了,一家子人,就只有她张绍棠属鸡,不是她,还能是谁!”
张绍棠被她打得发髻散乱,脸也划破了几道口子,面颊高高肿起,青青紫紫,极为狼狈,闻言也哭道:“焉知那道婆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故意这般挑拨,婶婶怎能听她信口雌黄来打我,我真是有苦说不出,不如死了干净!”说着便要去撞墙,丫鬟赶紧拽住了。
二夫人视若无睹,朝吴太夫人哭喊道:“母亲!王道婆和我几十年的交情了,她不可能诓我!母亲再疼爱孙女儿,也不能不顾孙儿的死活啊!栩哥儿是二房独子,他若没了,我们二房可就绝后了母亲!”
吴太夫人嘴唇颤抖,看着都要气晕过去了,绍桢见势忙上前给她顺气,又支使丫鬟拿她常吃的药来:“祖母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