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上路,一切的准备都是最好的,药物、衣食、随行人员,做到了极致,绍桢一路上都和韫姐一辆马车,所有事情亲力亲为,行程又特意放缓,路上平平安安,顺利到了济宁。
进甜酒巷时已经是金乌西沉,她给韫姐裹上小被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车帘子被护卫撩开,她起身下车。
没想到一抬头就撞入一道冷清的视线中。
绍桢抿唇:“赵大人。”
赵逢辰慢慢走过来:“回来了?你干娘身体可大好?”
“好了,”绍桢问道,“大人刚刚下衙吗?”
赵逢辰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她怀里,带着询问的意味。
绍桢勉强笑了笑:“这,这是小女。”
赵逢辰一愣:“你……”很快恢复了寻常,只问道:“姐儿脸色看着不太对,是得了什么病症不成?”这么明显的青白,若非是她这么呵护地抱着,他都要以为这是具尸身。
绍桢抱着韫姐的手紧了紧:“姐儿顽皮落水,脑中留了淤血,一直醒不过来。我正在寻访名医为她医治。”
她有些待不下去,简单解释了这一句便匆匆道:“赵大人,天色马上要暗了,我还要回家安顿,容我不能奉陪。”
赵逢辰颔首,却驻足不动,望着她消瘦的身影隐入宅院,才转身回去。
绍桢抱着韫姐直接进了自己的院子,何纨纨正在门口训话:“老爷在路上遇上个身世凄苦的姐儿,去佛寺里问过了,老爷与我,和这姐儿的生辰八字甚是契合。我嫁与老爷好几年,一直没有子嗣,认了这姐儿做闺女,兴许能带来子女运。老爷已经决定,就将这姐儿带回家来,认在我的名下。这可是咱们家正经的大姑娘,任何人都不能慢待!若是被我抓到,就等着打个臭死叫人牙子发卖吧!”
“是!”
何纨纨还要说话,刚好看见绍桢进来,连忙迎上去,朝那被子里看了看,神色也黯淡下来:“这就是韫姐?给我抱吧,你歇一歇。”
绍桢摇摇头:“她的屋子布置在哪儿?”
何纨纨忙道:“就在你屋子边上的暖阁。跟我来。你也该早些时候写信告诉我的,昨日才知道你带了韫姐回来,我这边匆匆忙忙,好歹是弄妥帖了,连训话也是刚刚才说。”
绍桢低声道:“好,多谢你操劳。”
何纨纨叹气:“这是什么话。我也盼着韫姐赶紧醒来。她还没叫过我一声呢。第一次见就是这种场合。”
绍桢也沉默,将韫姐轻轻放在被褥上,照顾的医婆过来给姐儿喂药。她转身出了屋子。
刚刚跨出门槛,她忽然眉头一皱,捂着胸口扶在阑干上,连连干呕了好几下,却什么东西也没吐出来。
跟出来的何纨纨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极低声问:“你该不会是又……”
绍桢余光瞥着门口有个人影悄悄转身出去,摆手道:“我有分寸。你别担心。”
夜里又吐过一回,绍桢端过茶杯漱口,一边拿汗巾擦嘴,一边低声问:“看清楚了?翟子赫真送了信出去?”
屋里只有她和张鼐两人。
他从怀里掏了一包酸梅糖放在桌上:“是。信上说得很详细,何日呕吐、起居如何,一清二楚。吃点糖吧,这么催吐,要坏了胃的。”
第194章 游说
绍桢拿了一颗放在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润开。
她微微笑了笑。
次日,绍桢恢复了点卯。
河道府的同僚们大半个月没见她,纷纷来问候,绍桢接待完了才去总河的廨房商谈事宜。
“听老魏他们说,近来总河在检查各地的河工工银发放一事么?”
赵逢辰正在写东西,头也不抬,问道:“怎么了?”
绍桢摇头:“我落了好些公务,都是同僚们和总河代我处理的,心里过意不去。我看检查的记载上,嘉祥县最远,又还没去过,不如,这个地方交由我去检查。”
赵逢辰不大上心似的,随口道:“那就你去。”写完手上的批复,才放下毫笔,抬头问道:“昨日你赶着回家安顿,没有空闲细问你。姐儿身体如何,可能与我细说说?兴许能帮上忙。”
绍桢想起他也是会些医术的,起了些心思,便细细说了一遍:“……只盼能找到善针灸之法的神医,清理了姐儿脑中的瘀血,也就去了我一重心病。”
“我写信回钱塘,托人给你打听一番。”
绍桢忙道:“多谢总河费心。听说江南多有神医隐居,只是少有人知晓,您会医术,家里人打听起来更比我们便捷。下官感激不尽!”
赵逢辰摇头:“不必言谢。我平安离京,也多赖你周旋。”
绍桢有些赧然:“总河自谦。我听京里的朋友说,您早在我状告秦仞之前,就已经洗脱了罪名。想来就算没有我,也是能平安的。倒是我托大。”
赵逢辰只是淡淡一笑,状似不经意般问:“姐儿状况如此,她生父呢?”
绍桢方才难得的松快如潮水一般散去,神情有些阴郁:“不大方便透露,还望大人理解。”
赵逢辰缄默,半晌才轻声道:“无意冒犯。我不问便是。”
绍桢心间爬上窘迫,再也站不下去,匆匆拱手:“下官告退。”
……
安顿好了家里的事情,她即刻便启程去往嘉祥。
嘉祥下辖的县城中有个毛阳镇,广有山地,其中一座,叫翠微山。
绍桢打了时间差,提前抵达嘉祥,先不急督查的公务,径直到了翠微。
山脚有村庄傍水而建,随意问一户人家,这里果然有共有五座村庄。
一户一户地劝说,要劝到什么时候?还是直接借用权力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