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若是前头真有得了太子爷青眼的宫人,一来我能放心不是太子爷身体有恙,二来,将人接回后头照顾,给太子爷找个可心意的人,也是弥补我的过错。不然,这么不清不楚地放在前头,我成了什么人呢?叫皇上知道了,要以为我是善妒的妇人,我真是死也难心安。只求公公体谅我一二吧。”
王太监重新跪下去,苦笑道:“自太子爷知人事,奴才在东宫伺候也有八年了,早就是东宫的奴才。说句心里话,娘娘的名声如何,其实与奴才无甚干系,太子爷贵体安恙,确实悬着奴才脑袋的,不敢不尽责。若真有这样的宫人,奴才倒也能安心了兴许是奴才眼拙,但是,确实没看出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光凭那一句“娘娘的名声”,太子妃也能治他一个不敬之罪了,由不得她不信,只能说:“公公起身吧,我相信你没有假话。眼下也只能如此,还请公公继续尽心伺候,若有其他,及时来禀我。”
王公公从地上爬起来,太子妃让宫女还红册给他。
这太监迟疑道:“奴才有句话,不知……”
太子妃眼中一亮,急忙道:“你说。”
王公公知道这位娘娘是想岔了,有些讪讪,硬着头皮道:“其实,太子爷来后院的频次也还算正常,只是偏少了些,皇上前几日才叫奴才等敬过一回,看了,倒也没说什么。”
太子妃难掩失望:“多谢你相告。只是这种事情,总归是女人更上心。算了,你回去吧。”
等敬事房的太监告退出去,太子妃忍不住站起来,在屋里左右踱步,喃喃道:“绝对是跟他当年频频出宫一样,又是看上什么人了……”
周嬷嬷心疼道:“王太监说得不无道理,娘娘不要再这样疑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您为着此事,茶饭不思的,为了这种小事,难道要把身子熬坏了?”
太子妃摇头道:“这不是小事。爷虽说来后院从无规矩,都是随心所欲,往年不说几日歇在我这儿,总有大半个月是要流连后院的。我是他的枕边人,我能察觉得出来,肯定又有什么人绊住他了。”
周嬷嬷顺着她的话道:“当年苏宫人不也是引得太子爷整天惦记宫外,心不在焉的吗?进了后院又如何?一次也没伺候过。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新鲜感过了,心思总还是要回后院的。娘娘想开些吧。”
这话真是说到太子妃心里去了,她像找到主心骨似的,用力握了握奶娘的手:“妈妈说得对,怎么不早点如此说与我听?”
周嬷嬷笑道:“您这几日整日沉着脸,又不说是为什么,奴婢们怎敢擅自开口?您这脸色黄得都能跟生皇长孙那会儿比了,奴婢去传太医给您瞧瞧吧?”
太子妃点头,又道:“再让太医院拿爷的脉案过来,兴许真是身体有什么隐疾,我是他妻子,总要陪着他医治的。”
周嬷嬷应是,愁道:“也真是端本宫的事情难打探,不然娘娘哪里用得着如此小心翼翼。”
太子妃叹道:“心里想想就是了,可别到外头说。”
木蕖忽然道:“太子爷身边不好插手,二皇孙那边呢?都是在前头,兴许能知道些什么。”
太子妃看了她一眼,周嬷嬷就道:“又不是没试过,你都忘光了?二皇孙那院子也守得跟铁桶似的。”
木蕖低声道:“二皇孙之前不是惹了祸吗?张大人也算是他的老师,他竟然对张大人不恭敬,不知伤到何处,惹得太子爷动怒,说伺候的人没带好皇孙,换了他身边的几个大伴,兴许……”
太子妃抬手打断:“噤声。”走了两步,坐回炕上,若有所思。
周嬷嬷轻手轻脚,出去打发小太监到太医院传话了。
第94章 参见
下午,去前头端本宫学字的大皇孙回了后头。
太子妃坐在东暖阁里等他。
正是隆冬时候,大皇孙穿得圆滚滚的,像只胖球,行礼都够不着地面,费劲地爬起来,扑到母亲怀里:“娘!”
太子妃满面笑容,抱他起来坐到炕上,摸着他的手试冷暖,笑道:“今天跟着师傅们学了什么字啊?”
大皇孙高声道:“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大皇孙就摇摇头:“师傅说下次再讲。”
太子妃就抱着他解释了一遍:“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最有名的宝剑叫‘巨阙’,最贵重的明珠叫‘夜光’。战国的时候啊,有个铸剑大师叫欧冶子”
“我知道我知道!”大皇孙得意地打断她,“欧冶子铸造了五把宝剑,第二把叫纯钩,第三把叫湛卢,还有两把短剑叫莫邪和鱼藏,对不对?”
太子妃夸奖地亲了他一口:“师傅这不是教过大哥儿吗?还记得这么好,怎么说下次再讲呢?”
大皇孙被亲得很高兴,对母亲说:“不是师傅们教我的,是张大人跟二弟说的。我听说爹爹在看张大人教二弟写字,就想去找爹爹,在屋子外面听到的。”
太子妃笑道:“哦,那我们大哥儿就更聪明了,连在屋子外面听课,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你想要什么奖励?”
大皇孙兴冲冲道:“我想要张大人也来做我的师傅!”
太子妃惊讶道:“为什么呢?你已经有很多师傅了,你二弟却只有张大人一个师傅啊。”
大皇孙苦恼道:“我情愿跟二弟一样,只要张大人一个师傅。张大人总是和他讲好听的故事,二弟不好好写字,张大人也不罚他,二弟要是写得好,张大人还带稀奇古怪的好东西给他吃。我的师傅们又严肃又古板,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子妃亲昵道:“真棒,大哥儿都会说谚语了!”
然后教导他:“你的师傅们是詹事、少詹事,还有左右庶子、谕德……都是你爹很看重的官员。张大人不一样,他是新科进士,又年轻,不如你的师傅们有资历,学识和见地都要更深。让这些师傅教你,才能学得更好呢。爹爹也是更看重你的。”
大皇孙一把推开太子妃,委屈道:“娘说得不对!张大人是东宫侍讲,爹爹总是去听他给二弟上课,却从来没有看过师傅们给我上课。肯定是张大人讲得更好,爹爹才会去看他的。我就要张大人做我的师傅!”
太子妃还是第一次听儿子说这些话,微微皱眉:“你爹真的总是听你二弟上课?”
大皇孙重重点头。
太子妃一边思索一边哄道:“你们是兄弟,你爹怎么会厚此薄彼呢?他也去看过你上课的,只是大哥儿在认真写字,没有注意到而已。不信你问问大伴们。”给伺候儿子的小内侍使眼色。
大皇孙半信半疑地问大伴:“真的?”
小内侍们连连点头:“真的!”
太子妃笑道:“娘没骗你吧?你想要张大人做师傅,这也得人家同意了才行,娘这就让人去传张大人怎么样?”
大皇孙满意了:“好!”
太子妃也很欣慰:“真听话。你先去温习功课,待会儿娘派人去叫你。”
大皇孙兴高采烈地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