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可惜你现在还没有足够喜欢我。

缠缠绵绵的深吻中，盛蓝青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 Bibi 的微信消息，她说：

“我决定好怎么做了，星期一早上等待我的消息。”

??54.被PUA久了，当牛做马习惯了，乍然迎来新生还感觉挺对不起奴隶主

今天周一，除去日常工作之外，盛蓝青需要做三件事：一、等待 Bibi 处理性骚扰的消息；二、投实习简历；三、给 King 和乔巧提离职。

第一件事她只需等待即可。第二件事也不困难，她想着趁工作空隙的时间，给专门的求职网站如 Boss 直聘、实习僧投出简历后，再翻看一些专门整理实习信息的公众号和微博即可。但最后一件事她得好好琢磨，关于说辞已经思索好几天。

为什么呢？盛蓝青也有些想不通。明明是正常雇佣关系，按理讲想走便走。但无论是她，抑或其他人，提出离职总有些怯懦。最终她摇头，将这种心态归于：被 PUA 久了，当牛做马习惯了，乍然迎来新生还感觉挺对不起奴隶主。

但第一件事没让她等太久。

十点上班时间刚到，她去茶水间接出杯咖啡后，手机便提示 Bibi 的飞书消息，对方简单说了三个字：“看邮箱。”

几乎是瞬间，盛蓝青便明了 Bibi 采取的行动是何：通过邮件发送，让这件事昭告于众。

她手指尖有些颤抖，戳开邮箱，加粗的标题扑面而来：《关于直播部门“刘如易”职场性骚扰的检举信》

盛蓝青心脏吊在嗓眼，接着往下翻，几分钟便看完。又折回，发送给 Bibi 一个大拇指。

邮件分为三段。开头自我介绍、说清 Bibi 与被检举人的身份、关系；中间占据篇幅最大，将聚餐那晚的事件详情写出；最后一部分则是诉求，其中几句简短，但却足够震耳欲聋：

“我不接受道歉和赔偿，只希望公司能对加害者做出应有的惩戒、希望正义能够得到伸张、希望任何形式的职场性骚扰能被处理。”

Bibi 给她发出消息，解释原本打算发给全公司，但人太多，实在有心无力。所以她选择给本部门、公司高管、Hr、以及和直播这边有业务往来的几个部门员工发送。

这是所有办公软件的优点：公司内部员工，可以随便戳进某位同事的头像，找到他的邮箱。

看得盛蓝青不知为何有些想哭，鼻腔骤然变酸，眼泪瞬时便爬上眼眶。说勇敢，Bibi 比当初的自己胜出太多筹，而这份邮件，是响亮的一耳光，也是更加震耳欲聋的鼓掌。发声可能没用，但不发声一定没用。

这眼眶湿透的场面也被从卫生间走出的 King 看到。她也正举着手机，查看突然冒出的邮件信息。心想奇了怪，互联网又不是外企，除了平日里用邮箱看看简历、以及收到公司统一的员工信和审批流通知，这玩意今天怎么突然响起。

只一眼，眉尾便扯着眼皮往上跳。

职场性骚扰太多见了，受害者绝大数为女生。她的工作生涯中没遭受过这事，但听了不少也见了不少，如今一封明明白白、措辞准确克制，由实习生写的检举信居然出现在自己的邮箱。

“千禧一代是废掉的一代”，这是她从社交网络中得来的信息。但其实也没废掉：在她压榨下勤恳学习的盛蓝青，这是离她最近的案例，而现在又多了一位：从隐忍吞声，到争取权利，再到直接发公开检举信，彻底将可能存在的“荡妇羞辱”踩在脚下。长江后浪推前浪，起码就女人来看，的确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她将这信立刻截图收藏。毕竟工作多年，公司如何处理这种事她还是门清：如果发送范围过大，那将造成重大舆情，而技术部门势必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将这邮件全部删除。

她本来想略过盛蓝青直接回到工位，脚步一顿，生出点莫名的怜悯。又扭过身体，看向盛蓝青眼眶红红的模样，知晓这位也收到了邮件，拍了拍她的肩，问她还好么？

“我很好。”盛蓝青揉了揉鼻尖，因这副感性模样被看到而略微尴尬。

“有事没事便去看看 Bibi 吧。”King 顺手从茶水间桌面抽出张卫生纸递来：“你知道的，Bibi 平常穿得潇洒，这封邮件发出，免不了有碎嘴的人荡妇羞辱，搞些受害者有罪论。”

本是善意提醒。谁知一语成谶，将人性看得明白。

两人回到工位，King 提着电脑去开会，盛蓝青坐下平复心情，身旁陈庆慨不在，应该是迟到了。这片工区的人已经炸开锅，纷纷讨论着 Bibi 这封邮件，本部门的人也不例外。

乔巧也截了图，对着相册长吁短叹：“咱们直播部门，开设业务的那天是不是日子没选对？还是说他们的工位那块风水不好，怎么尽出事啊。不应该啊，办公室大楼都是请大师算过位置的呀！”

冰冰也跟着唉声叹气，应和乔巧的话，说这刘如易不是个东西诸如此类。但巴拉几句过去，眼睛咕噜一转，嘴角梗出丝猥琐的笑，讲 Bibi 穿的是有些过分了，有时候乳沟都能看到，还总爱穿黑丝：“正常男人，你说，对吧？”

乔巧对冰冰说的前半段还应声点头，听到后几句不吭声了。一是心想好歹贵司还以“潮流”自称，算是全上海穿衣自由度最高的办公场所之一，怎么身为员工还如此“清朝”。学妹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这个杂碎？嘴巴跟吃粪没什么两样，能讲出这么恶心的话；二是觉得这人实在愚蠢，舌头兜不住东西。之前在楼下抽烟不看环境，随口就来老板的八卦，恰好被他听见捡出大漏。现在又讲这屁话，也不看看这块多少女同事，保准会在背后将冰冰辱骂。

但也仅限于内心吐槽。毕竟同事相处，面上总要过得去。何况他还是人间边牧，鬼精，该讲什么不说什么拎得清。

乔巧将工程椅滑得离冰冰远了些，防止惹火上身。却在猝不及防之间，听见盛蓝青的声音：“你说什么？”

他的实习生转过身正对乔巧，眼睛都因为愤怒而睁大：“你说什么？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知道么？发疯的公狗看见根电线杆都能蹭上去，在这里怪女生穿的不对？你也知道你说的话站不住脚是吧，否则怎么不敢大声讲出来，有本事让这里的女同事都听听啊？”

实话实说，换作以前，盛蓝青可能同样会反击，但不会牙尖到这个程度。但如今她要提离职了无所畏惧，正所谓要走的人便是大爷，哪怕冰冰在剩下的两个礼拜给她穿小鞋又怎样？

冰冰也受惊，没想到盛蓝青都敢顶嘴。但终究是底气不足，开始用经典话术为自己辩白：“哎，我没那么想，只是开个玩笑嘛，你这么激动干嘛？”

“玩笑可以随便开？我说你”

剩下的半句话被乔巧拦下了。他将盛蓝青的嘴捂住，给冰冰陪笑。又将人直接拉向茶水间，看这人心情平复后才放开手，小声讲：“好，现在你把剩下的话说完吧。”

盛蓝青深呼吸，撇撇嘴：“我说他爸烂裤裆，然后说这只是玩笑，看他生不生气。”

这话杀伤力还真足，盛蓝青平时在写字楼里嘴甜得过分，被 King 称呼为“拥有超过这个年龄的情商”，谁成想这嘴原来这样毒，看来在职场的一切都只是伪装。他“啧”了声：“骂得好，但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而且做人留一线，以后你秋招转正了，咱们还是同事，日后要天天相见的。”

本想等中午吃饭的时间再和乔巧说这事，没成想他主动提到。盛蓝青干脆一鼓作气：“乔总，我打算离职，所以现在压根不管他了，过个嘴瘾。实习生需要提前两个礼拜说，我下周五离开。”

“啊？”乔巧一滞，有些不可置信：“你在这干的挺好，而且我都说了你很有可能转正成功。马上到转正答辩的时间了，再等等吧。”

虽然同事之间没有真感情，但盛蓝青与乔巧之间感情不算浅。他是位合格又优秀的代教，给她提供了不少职场生存指南，她也能看出他是在用心教她。缘分到这了，说出告别总有些难受，只能低着声音解释自己要离开的原因。

“这样啊”乔巧还是有些不舍。毕竟一个好的实习生难得，盛蓝青在他手中带过的实习生而言，算是数一数二的优秀。但她的理由足够充分，他也没什么要指导实习生人生选择的爹味输出，人各有选择，各有命运。只能点头，问她想好后果，做好准备了么？

“想好了。”

“行，给 King 说了么？”

“还没。”她解释：“今天之内找个机会就告诉她。”

“好。”他拍拍她的肩，有些失落：“回去工作吧。”

直到盛蓝青再次坐在座位，陈庆慨才姗姗来迟。他一进入这块，便觉得气氛不太对劲。毕竟往日里，大早晨大家还会互相调侃几句。况且 Bibi 的邮件他在来公司的路上也收到了，怎么大家都这样沉默，就不会八卦这件事？

他想问问盛蓝青怎么回事。却瞥见对方眼底的红血丝，识趣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