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蓝青对着镜子装扮完最后一抹口红,发送信息给蔡戎。
此刻她已将心情整理平复,为了掩饰,甚至将妆容都仔细修补一番。如今外表看来非但没有虚弱,甚至因为用蓝调正红将唇峰勾勒得无比清晰,反倒生出种艳光四射的凌厉感。她有些感谢今早出门随手抓取的这颜色。
只是胸腔还是憋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她感到难受,却无法通过合理的方式纾缓,几乎没有犹豫,便打开微信联系人,发送出信息给蔡戎。
对方倒是回得很快,拍出张工位照片过来。15 比 9 的画面正中是电脑,一堆模糊过的代码,挺像蚂蚁爬俯。背景是书架上的一堆小型狗狗装饰,排列得拥挤却又整齐。
她甚至连几秒钟的思索都没,直接忽略这类似报备的行为,直截了当地问他:“想我没有?”
她看见聊天框顶部的“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半分钟后没跳出他的答案,盛蓝青等得不耐烦了,体恤地为他解围,继续采用直白攻击:“不想扣 0,想我扣 1,非常想扣 2。”
“3。”他的消息迅速出现。
不按常理出牌,但这并未难倒盛蓝青:“3 倍想我。”
“......嗯。”
“想我就约我见面。”
她似乎都能听到对方那无奈的笑。他回复她:“美女,今晚有空么?可以赏脸和我吃个饭?虽然我们昨晚已经约好了今晚见。”
又补充 5 个字:“毕竟你想我了。”
有种奇怪感觉顺着蔡戎这句话爬到盛蓝青的心,她细细咀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忽然又在瞬间明白,原来”你在干嘛”等同于“我想你”。
而他们在见面之前,蔡戎曾经说过那么多次。
她心有些化软,手指继续在手机屏幕敲敲打打。周五是所有员工默认的正常下班日,她发送出晚间 7 点的见面时间。又重新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走出卫生间。
猝不及防,刚出厕所转弯,便在休息室前看见陈庆慨,他靠在墙面低垂着头,刘海有些长。这个姿势下,盛蓝青甚至都看不见他那双亮而大的眼睛。
午间过一刻的时间,工区同事基本已经全部下楼吃饭。在这个时间点还出现在这里,很显然,他在等她。
但盛蓝青忽然生出丝不想同他讲话的厌烦。陈庆慨没有错,但她和他一起处理这件事有目共睹,冰冰今早只针对她一人的输出令盛蓝青不适。陈庆慨当时的沉默也犹如一支小刺,插在盛蓝青的身上,不疼,却总感觉不舒服。
她没说话,选择从反方向撤退。
“一起吃午饭么?”他却叫住她:“米饭还是面条?你昨天说想吃地铁站口新开的牛肉面馆,我们去吃吧。”
“不想吃了。”她确实没有胃口。况且那股气还撑在肚中,饱得简直要呕出来:“我在工位休息一会。”
“那晚上呢?”
“已经有约了。”
眼神对视,她懒得再讲话。掠过他,径直走向工位。路程中戴上无线耳机,隔绝出同一空间中的透明隔墙,彰显出明显的拒绝,用行动说出话语:“别打扰我。”
陈庆慨有些无措,但更多的却是失落,也没再讲话,踱步去往电梯。
这是他第一段实习,来这里其实出于偶然。父亲想让他提前感受工作氛围,在酒场中便将他托付出去。原本给他定的岗位在直播,但陈庆慨忽然间福至心灵,记起来盛蓝青,翻动她的朋友圈后,扭捏表示想去鞋类。
当时父亲甚至夸他:“鞋类是这家公司的主要业务,毕竟当时靠球鞋鉴定起家,前几年靠炒作球鞋赚得盆满钵满。你挑的业务不错。”
借用特权拿到的机会,他沾沾自喜。但当进入公司后,盛蓝青无意间谈及彼时她收到这个岗位的几百万份简历,他又感到羞愧。尤其在刚来工作那天,盛蓝青塞着米饭,对他讲:“你来之前我听到的消息是,新来的实习生是个女生。但没想到是你,短短几天就抢走了对方的机会,真的很厉害啊。”
他无言以对。
也因着他的特殊关系,部门对他很是照顾,让盛蓝青几乎是手把手教他东西。只是偶尔,他会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疲倦,以及不易察觉的对他的羡慕。他并不愚钝,于是特权无法心安理得享受,仍旧在尽力完成任务。
但今天这场事故意外发生,冰冰凶猛的语气和表情将他惊吓。到底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在冰冰痛骂盛蓝青的时候一声不吭?
也许是特权带来的舒适感,反正不会波及自己,又或者是因为惊讶而导致的天然责任逃避。
他以为盛蓝青足够镇定,也不会将这码事放在心上,直到看见她被冰冰痛骂后从座位起身。他在她努力压制住的情绪稳定下,瞥到了她通红的眼眶,以及抓住化妆包时颤抖的指尖。
原来现实生活不是大女主,并非面对挫折时可以风淡云轻,一笑而过。职场面前,淡定从来都是磨练之后的结果。盛蓝青身为预备白领,在写字楼中不断修炼,未来还会在卫生间中落无数次眼泪。
陈庆慨沉默摁下电梯关门键,这是他上班以来第一次中午自己吃饭,以往总是和盛蓝青一起,他揉了把脸,喉咙如同被塞了把花椒似的麻。电梯口打开的瞬间,光线瞬间涌入,他产生诡异想法,仿佛忽然穿越到光线大照的审讯现场般,他意识到,这是盛蓝青对他的表态:以后这样独自吃饭的日子会越来越多。
以及,今晚以及未来他想约她出去玩的计划,宣告死亡。
吵闹面前,发声会付出代价。同样,沉默也会。
他可能没错,她也不会责怪。但失望不可避免地出现,拉开与他的距离,是盛蓝青给陈庆慨的惩罚。
但这番事并未就此落下帷幕,未来将会以阶段性、连续性、戏剧性的方式,贯穿到盛蓝青这段实习经历的全部。
另一边,冰冰今天这顿午饭吃得格外快。盛蓝青没在工位待出几分钟,冰冰便跑了过来,“咚、咚”的走路声响引
依譁
起她侧目。
“你给 King 说了没有?”冰冰急促问。
盛蓝青拿着鼠标把玩,还是有些紧张:“没,打算当面说,更清楚点。”
“现在就发消息吧。King 下午有很多会,应该腾不出来时间。”又补充:“毕竟这件事很急,出了错尽快弥补,才会防止事态恶化。”
刚刚查看完 King 日历,确定领导今天下午有大片空闲时间的盛蓝青满脸疑惑,但仍旧按照冰冰的要求,打开与 King 的飞书聊天框,输入长长一段话:按照时间顺序讲清原委,并在结尾表达诉求。
准备摁下发送键之前,冰冰却赶忙阻拦了她:“我觉得措辞可以再改改,语气更温柔点。”
懂了。盛蓝青将电脑往旁边推动,空出位置:“辛苦冰冰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噼啪跃动的键盘声中,盛蓝青看见英文字母是如何排列组合,又是如何通过冰冰的手改变段落大意:他加了些 emoji 符号,当然这只是掩饰。因为他的目的在于
删去了那句“达人警惕名单文档,申请权限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