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发生了……所以他冷着巳竖,当然不是这种带着温度的原因。
不知为何,巳竖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都极为顺从,这种不知缘由的善待在他言明自己性别的时候都没有发生改变……不过,虞盛锦回想着巳竖的所作所为,他确定且总结:巳竖是个听得懂人言、说的了两三句人话的野兽。
野兽总让人想到野蛮、凶残……总归不是善通人意。为了让自己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虞盛锦需要消磨掉巳竖身上的部分兽性,他希望巳竖能更听话一点。
这段时间对巳竖的冷处理,只是调教的开始。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季节是怎么运转的,天气突然凉起来,白天太阳出来倒没那么冷,夜间却是冷得厉害。
虞盛锦把铺在干草床的兽皮盖在身上,怀里还抱着毛绒温暖的小黑。
次日,虞盛锦脸色绯红,昏睡不醒。他还是发烧了。
迷迷糊糊间,虞盛锦只觉身上一轻,就是天旋地转,再清醒,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看着很像系统最初将他投放的地方,虞盛锦不由一懵,呆滞两秒,他在心里呼唤系统。
什么动静都没有。
接着,虞盛锦发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他伸手去抓落下的树叶,连停滞都没有,树叶穿透他的手掌落到地面。
虞盛锦成了这片陌生天地的孤魂。
没过多久,虞盛锦朝一个方向走去,那是距离这里不远的、小黑洞穴的方向。
他走得很快,不需要像当初那样胆战心惊路上遇到的所有动物都看不见他,他同样触碰也不到它们。
最后,虞盛锦跑了起来,他气喘吁吁钻进那个被植物掩盖的洞穴,迎来了更大的失望
细碎的骨头、两平米的干草床……都没有,这里甚至没有任何动物生活的痕迹。
疤痕,摩挲,呼吸
太阳偏斜,从洞口投下的光影越拉越长,像一场怪诞的梦。
志怪故事里,鬼魂是没有脚的,他们漂浮在空气当中,是风一样捉摸不定,却没有风在大多数时候的无碍、无害。
打破这种故事般,虞盛锦这道魂魄靠双脚行走在地面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又一步步出了洞穴。
透过树叶的缝隙,他看到天边橙色与红色交织的色彩。天色不早了,夜晚的捕食者无疑是危险的,他却无需再对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忧。谁能伤害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呢?
他再次迈开脚步,向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这种形态令他丧失了累与饿的能力,对时间的把握也模糊起来,他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巳竖栖身的洞穴。
虞盛锦踏进去。这个地方比记忆中小了不止半点,睡觉的位置用干草敷衍地铺了一层……他神情松动,这里倒是存在生物活动的迹象。
安静等着。
等到洞口越来越暗,窸窣的声音终于响起。
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金色的眼睛、乌黑的鳞片、头上凸起的尖角……的确是巳竖的模样,但他只有虞盛锦手臂粗细,体格分明与巳竖不同。
可虞盛锦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巳竖还处在生长期的巳竖。
“嘶”缩小版巳竖停在门口,瞳孔收缩。
虞盛锦意识到什么,心里出现一种期待,他慢慢走过去。
小巳竖咧开了嘴,放出两颗巨大尖锐的牙齿。无论如何,这都不可能被看作一个笑。
粗壮的明显藏有毒素的牙齿、充满杀机的冰冷眼神……这是虞盛锦第一次面对它们。这才对嘛,虞盛锦心说,这才是巳竖对初次见面的他,该有的态度。
回想成体巳竖温和到怪异的表现,虞盛锦突然冒出一个称得上离奇的念头:或许对巳竖来说,这一次才是他们的初相识。
来不及细想,虞盛锦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见黑影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转身,看到巳竖金灿灿的眼睛里浮现出疑惑,他甚至歪了歪脑袋,看上去多无害。
然而虞盛锦余光看到地面上有一小片湿漉漉的地方,冒着烟。这是巳竖在攻击那一瞬间试图注入到他体内的毒液。
他捏了捏手指,相信如果有实体,他会在此刻长眠。
他开始庆幸自己当时遇到的不是眼前这个家伙。
小巳竖研究他一会儿,似乎明白虞盛锦并不比空气危险多少,他慢吞吞盘在他的草床上,不再多看虞盛锦一眼。
虞盛锦思考一会儿,他现在不会冷不会饿……紧要的事情就是让自己从这种状态脱离出来,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归原位,此刻小巳竖这个唯一能看见他的存在便无比显眼。之后,他便时常跟在巳竖身边。
小巳竖起先无聊时还会对着他发出“嘶嘶声”,后来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把他当成空气对待,不理不睬。
原来这孩子打小就变态。虞盛锦眨了眨眼睛。
小巳竖的进食频率比长大的他高出一倍多,每隔两三天就要出去捕猎填饱肚子,其他时候他一般都在洞里睡觉。
捕食、睡觉……这些东西占据了他全部时间,似乎是单调乏味的。
然而小巳竖捕杀食物时,獠牙、伤口、嘶吼、死亡……这些没有一个是不残忍、不令人恐惧的,吃与被吃的死亡故事,不是能用单调乏味来形容的。
小巳竖是这些恐怖死亡故事的胜利者,虞盛锦清楚这种胜利会一直持续到他看得见的“未来”。
虞盛锦没有形体,那些血腥气味却像是渗进他的灵魂一样,萦绕不去。后来他减少了在巳竖外出捕食时的跟随次数。
……巳竖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宰杀那头灰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虞盛锦恍然发觉自己并无多少关于血腥的记忆,反倒是愤恨而快意的。
双重标准。他想。
太阳已经下山了,不过今天的月亮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