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苏大夫,贝贝问过张束,就算你不在乎,也不至于和她成为朋友。张束想了想,朋友谈不上,按杜润的话说,也是一种特殊的“友”,比多个敌人好。
苏大夫倒是坦荡。她和杜润从来没给过对方男女朋友的名分,比炮友亲近,比情侣疏远,更像搭子,来去自由。走到今天,杜润回到自己生活的正轨,履行他在家里的功能职责,两人缘分就已经淡了,是偶尔伸手照顾一把的关系。但她觉得张束难得有趣,自己一个人也寂寞,不如借着感谢的机会认识一下。后面她找到新工作,房子搞妥当,就切断关系,远走高飞。
贝贝说何必?生得出孩子,也就一年;生不出来,以张束的性格,这段婚姻撑死维系两三年。再续前缘嘛,干嘛这么决绝。
苏沛盈反问,人生有几个两三年?两三年可以遇见很多人发生很多事,即便没有,她也想把时间留给自己。
贝贝觉得奇怪,你家幸福吗,父母……健在吗?
健在,也幸福。父母少年夫妻,一路走过中年壮年,感情很好。他们没别的爱好,偏偏喜欢看戏,她从小也跟着看,花红柳绿好不热闹,却转瞬即逝。人生和戏又有什么区别呢。
再说,苏大夫笑,当年我和杜润一见钟情,我这么寡淡的人都觉得火烧心,最后却没要名分。不过是看杜润为难,知道他不会跟我结婚。如果他是女孩子,在这种家庭,断是没那么自由,可他是男人。这个年代,这个财富水平,有他走不到的地方吗?真正的爱能压过欲望,他会把我排在其他之前。可惜算不上,不然我们会有很多可能。
贝贝问,可是他提起你的时候,脸都在发光。
苏大夫说,我确定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但喜欢太轻了。爱是什么呀,爱是你愿意为了对方,把自己掰掉一小块。他舍不得掰,我看他舍不得,我便也舍不得了。
张束突然问,如果你离开他,他会哭吗?
苏大夫讶异,哭?清醒的时候吗?你觉得他是醒着的时候会哭的人吗?你们是否觉得他是你们圈里最纯真的人,有理想,又体面。
张束想起了那一夜的西高地。
苏大夫又说,他也有獠牙的。不然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看上去毫发无伤的呢。被他咬到还是挺疼的。
朱贝贝不解,他会咬你吗?
苏大夫说,他应该谢谢我是这么无所谓的人。
张束听明白了,苏大夫并不是不在乎,只是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受伤的命运。
苏沛盈也八卦陈星,也八卦李行。李行的事张束没说,贝贝也没说,是苏沛盈自己明白过来的。贝贝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只问张束,你也不敢和李大夫好,是不是?张束说是。苏沛盈便不再说话。
朱贝贝觉得这个组合实在够奇葩。陈星和两姐妹的事在投行圈都被做成了十几页的 ppt 流传,更别提加上苏大夫。张束致力于做个边缘人,却误打误撞被钉在了八卦中心。张束说大都市就是有大都市的好处,万物都是流动的,都可以随机排列组合。做个孩子是跳出框架的第一步,往后,她每一步都不要走寻常路。
话是这么说,到了李行这边,她又畏手畏脚。朱贝贝总想喊李行来吃饭,张束拒绝了。那天之后,除了看病,两人再无私交。张束仍然觉得李大夫有许多欲言又止,不是揣测和直觉,她相信自己的人生经验。只可惜问迹不问心,“止”是迹,“言”是心,结果是沉默的。
沈雪花开始忙建医院的事,不再有精力一对一骚扰张束,但经常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医院。张束就觉得算了,都够累的,不要再演谍战戏了。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半生不熟时就会不进则退。张束不再分析李行,毕竟能确定的心意只有自己那份。这个年纪,这个身份,不适合暗恋,也没必要搞苦情戏。人们常用“一切都会过去”来帮自己度过低谷,却忘了坏事会离开,好事也同样。时间会带走一切感觉,高潮低落,都会忘记。
立冬那天,一早起来就觉阴冷潮湿,像是在预谋一场降雪。没穿几天的大衣正式退休,张束翻出最适合北京的摇粒绒。最近贝贝又失踪了,苏大夫周末常去外地,这边只剩她一个,她想让自己暖和一点。从前一个人时,摇粒绒仿佛她的阿贝贝。
开车去医院,路上已经飘起零星雪花,云重得像要掉下来。红灯时张束望天发呆,只想着这个天气往后取卵可是不太舒服。私立医院也要脱衣服,也会冷。
药已经吃下去许多盒,指标渐好是必然,错过这个点,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反复。是老天送来的机会,应该抓住。
但张束拿着手机上的报告,迟迟不想走进诊室。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又笑自己无聊感谢杜润,在这个医院,她不用拿着结婚证来做试管,也不用丈夫陪同签字;但成功受孕,意味着这个婚必须结,这个丈夫必须存在。结了婚,有没有爱,李行都会彻底回到李大夫的位置。她安慰自己那么久,却在即将跨过这道线时变成小小一个人,不敢做决定,不知道一切质变后会走向何处。
以为无爱结婚、买精生子很酷的是自己,软弱的想要爱的也是自己。
良久,张束起身。女儿和爱情都未成形,但女儿做了就有,爱情却未必。还有什么纠结?
她下定决心,走到诊室门前敲门,开门的竟然是另一个人,一个眼熟的大夫,但不是李行。大夫完全接住了她的惊讶,耐心解释李大夫今天有研讨会,时间撞了,推不掉,就由自己代班。
李行将一切安排得很好,不过是换人走过场,建档和商量促排卵方案。促排针扎十天,之后就是取卵。不疼不痒的在纸上签了字,张束却有了一点委屈。太矫情了,她骂自己。
大夫先给了四天的针,张束之前做了攻略,但还是被针剂数量震惊,拎在手里越发沉。走出医院,她驻足回看,想着明天再来就算是半个母亲了。跨出去,就要和过往人生说再见。
风夹着雪粒子落下来。果然下雪了,还不算温柔。这样的傍晚,北京的地图会像心梗病人,血脉堵塞。走吧,今晚还要写稿,太多的事要做。
不过,不过。
张束套上摇粒绒兜帽,手揣进袖子,冲进风雪里。她要去吃顿涮羊肉,来纪念一下这个里程碑。
我觉得贝贝、张束,苏医生一起挺好,再处处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朱贝贝也是张束的阿贝贝,喜欢看姐妹贴贴。
呜呜呜,不是不在乎,而是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受伤的命运。苏大夫说是看杜舍不得自己也就舍不得了,可其实已经掰掉了自己一部分,然后捏碎在手里。
讲太好了姐妹555
想给束姐一个抱抱??
当时起名就是这么想的!
女生帮助女生,女生和女生心心相惜,单是这样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就引得无数期待……
男人们在公司扎帐篷
不光相信这样的关系存在,我相信这些人这些故事都真实存在
追平了!!!喜大普奔!!!
39 提前恭喜你做妈妈
张束是北京的叛徒。
生长在北京,她却不爱吃北京菜。北京的菜和北京的人一样热情,酱汁浓郁,一口糊在舌头上,甜甜咸咸,味蕾过载,让她难以承受。
烤鸭和涮羊肉另说。她很少见到不爱吃这两样东西的人。
这之中张束更偏爱涮羊肉。涮肉店仿佛一台烘干机,又吵又燥热,人们的嗓门被蒸汽熏开,分贝都高出半个八度,身上湿冷的水汽在这里很快就能被蒸干。
张束调了小料回桌,水已经滚起来。薄薄几片羊肉在锅中翻腾,去了生,蘸上加了腐乳和韭菜花的麻酱,醉生梦死,身体回温。
扭头看看,桌桌热闹,只有她是锅里热闹,不免遗憾。她举起手机,对着一人餐具随手一拍就扔到了朋友圈。等发出去没多久,又觉得是小孩把戏,随即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