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束心中又出现了衡量爱的秤,但这一次,她将秤收了起来。爱与不爱,也许没有她想得那么重要,说家人,也说伴侣。

她看着脚尖,鞋头在地上碾了碾,随后抬起头看着妈妈,“您和我爸当年有感情,后面不也过得乱七八糟吗?周茵和朱长跃没感情,不也看得过去吗?”

“你以为周茵好过?”

张束想到陈星。她和周君从来没往深聊过这个人。如果她是周君,她一定会觉得略微有些愧疚,愧疚于当年死都不见女儿不上档次的男朋友。但这些愧疚,又很好地被陈星出轨中和了。看,幸好没在一起,不然就是这样的结局。

“所以,这天下有好的婚姻吗?”她问妈妈。

周君没说话,她知道答案。就像她知道女儿和杜润没有真感情一样。

“你们会要孩子吗?”

我会,但我们不会。张束想。但算了,说出来只添烦恼。

周君又拔腿往前走。

话飞到后面,撞在张束的脸上。

“要不别生了。出来也是倒霉。”

“我会尽全力克制,不在我和女儿的关系中,复制我和您的关系。”

好微妙的母女关系,咂摸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章劲儿不大但是真够绵长…

太会夸了??

看张束,想到了好多,打了一大篇子又删掉,中年人啊

哈哈哈笔给你 拜托你写出来!

看了这样的母女关系,太开心我妈对我的爱了,以至于总感觉自己长不大,老妈能依靠一辈子??

真的好有层次感的母女关系,好真实,各种感情交织

为陌生的你开心!

母爱还是有,但是不多

爱被无力搓磨没了

比起爱……恨更多吧

37 复制房间是挺经典的杀人诡计

那天后来,周君意外没发脾气。两人平静地逛了超市,中间一度还挎了对方的胳膊,只是很快便分开了。太生疏的动作。

回到家,周君烧了三菜一汤,母女二人吃到肚歪。

饭后张束洗碗,水流冲开了盘子上残余的油花,好像回到童年。只是那时她脚下还要踩个矮凳。她忽然觉得讽刺,妈妈的爱变了味道,菜却没变味道,来回来去就是那几个菜,吃了却依旧觉得幸福。

这样想着,又觉不忍。刚刚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真相刺她。

张束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道歉,或者说些软和的好听话,那边周君已经收拾好要走。张束去送,周君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是那天张束摸贝贝的手法

“束啊。你也不一定能做得比我更好。”

在做妈妈这件事上。

张束的心停跳了一拍。她缓过来,在心里不禁给妈妈鼓起了掌。不愧是周君,不愧是老太太的女儿,买菜的时间,做饭的时间,吃饭的时间,都用来酝酿一句杀伤力最大的咒语。我们之间的不幸还会代际传递下去。

她怎么想的呢。

换作二十岁,张束也许会去马桶边抠吐,这顿饭和下毒无异。但现在,算了吧,被诅咒难受一次,吐又难受一次,何苦。

秋末下午两点的阳光已经渗出来一些冬日的绝望,但还有热度。客厅的地板上又出现了那块暖和的梯形。张束干脆躺进去,躺成一个大字。离立冬不远了,空气里的水分稀薄,张束感觉自己的头发根根贴地贴耳,甚至能听到静电的声音。好安心。

她安慰自己,也许真的做不了一个好母亲。好母亲的标准太高了,比做神还难。但至少她不会这样诅咒自己的亲女儿。她又想,明明自己痛的时候妈妈也会痛。明明周君羞辱完女儿也会自责哭泣。周君施虐,也自虐。

后面到底要怎么走,要怎么走才能不出错也不受伤,张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路存在吗。虽然杜润所在的彼岸并不光明,但不离开周家,她早晚会彻底被搅碎。她现在像一只即将溺水的旱龟,拼命游,试图寻找一块干燥的地方晒晒太阳,晒掉身上的阴湿和霉斑。她知道这块地方在哪里,虽然她也不能确定它的安全性。李行虽好,但李行是另一个男人,另一个人,他们彼此间算不上了解往往喜欢就是发生在不了解之下的。而且她说过,她不想将潮水带上这块陆地。

此时她应该拿上一朵雏菊,像古早言情剧女主角一样,边揪花瓣边做占卜;奈何她太清醒,知道自己看似选择多,却只有一根能抓住的绳。

张束起身,喊超市上门送了贝贝喜欢的零食。贝贝让她不要搬家具,她跟仓库那边说了,却不知道贝贝还会不会回来。张束真心希望贝贝白天受气后,晚上能回到让她松下来的地方,不用顾忌形象,不用克制口欲,虽然她最怕胖。

张束收了剩余的行李,钻进她的小车。浮夸小区是她当下最好的浮木。

拎着大包小包出了电梯,对面的门突然开了。张束以为是杜润,随口喊了一句“来帮个忙”。

确实有人走出来帮忙,只不过是苏沛盈。

张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喊了一声苏大夫。苏沛盈点点头,走过来就拎起她的行李,一路送到门口。细细瘦瘦一个人,力气竟这么大。张束紧说不用,她却不听,只示意张束开门。

东西不少,两人都有点气喘。张束从厨房拿了两瓶瓶装水,花姐准备的,名字一长串,A 打头,长得像化妆水,是她没听说过的牌子。

水递给苏大夫,她接过却并不喝,眼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张束实在不知道她这一整套动作的目的。无论是想踏进这间房还是和她谈判,其实都不用付出这么多体力。但她站在苏大夫身边并不觉得恐慌,和苏大夫此时正穿着 Hello Kitty 的睡衣应该没有太大关系。

离开白大褂和淡妆,苏沛盈看上去更像一个女学生。依旧是美的,却没什么戒备心和攻击性。她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苏大夫直愣愣问她和杜润是什么关系,一切就都连了起来。自己和贝贝各有各的精明莽撞,但对外时从来不会把后背主动送过去,给人扎刀的机会。

“张束,”苏沛盈收回目光,突然开了口,“你想吃炖牛肉吗?”

张束嘴里的水差点全喷到地上。这是什么接头暗号,还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炖牛肉?怎么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开场白呢?

苏沛盈笑了起来,好漂亮,张束没挪开眼。“我真的炖了牛肉,挺好吃的,你把地擦了就过来吧。”

等张束真正走进对门,才知道苏沛盈刚才看的是什么。

两间房,从硬装到软装,几乎一模一样,连地上几箱 A 打头的瓶装水都一样。张束瞠目结舌,随即爆笑。她看过许多侦探小说,复制房间是挺经典的杀人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