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南塘县为了市容市貌,把城里的流浪汉都赶到大桥桥洞那里,有五十几号人聚在哪儿。”张战语气发寒,“他疯了……”
“我们都没有家,没有家的人就是罪人,那不如一起下地狱……生如蝼蚁……死得轰轰烈烈……轰轰烈烈……下地狱……一起下地狱……”黄燕北的声音愈加癫狂。
“阿北,你别冲动。”何年意识到黄燕北情绪逐渐失控,“你不能剥夺任何人的性命。”
“我!能!这一次,我能!”黄燕北双眸猩红,迸射出火光。他挂断电话,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下,甩向车窗外。
*
咚,冯白芷的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睁开眼,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她明白,这样的黑,不是夜色,而是她头上被套了个麻袋,人和视线都被困住。中计了,尽管足够小心,怀疑着所有人,甚至没喝王西珍端来的水。后来,她知道了,迷药被下在砂锅里。两个保镖吃得多,药效发作得快,她吃得少,费了点时间。
好奇果然害死猫。王西珍是她的老师,也是诱她上钩的饵。
她一阵咳嗽,头上的麻袋被掀开,发现自己在空旷的顶楼,手脚被绑在一个破椅子上。眼前,有个巨大的汽油桶,桶里燃着火,发出噼啪的声响。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留下灼热的温度,黑烟盘旋而上,鼻息间,窜进刺鼻的汽油味。
冯白芷四下一看,发现周围被倒了一圈汽油。疯子,真是疯子。
男人用一根棍子,搬弄着桶里的炭和木材。
“刘渭华是死是活?就是当年和程晓霞跟我一起去唐城的那个。”反正都这样了,冯白芷决定先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死了。被卖到水南省一个村里,得痨病死的。”
果然,302 宿舍每个人的动向,他都了如指掌。
“你和杨莹是什么关系?”冯白芷继续问。
“杨三金,哦,也就是杨莹的爹,在小楼里算个管事的,干了太多缺德事,生不出儿子。而我,是生父不详的野种,被人卖给杨家当儿子。杨莹,算是我姐。”
“你恨她,还是爱她?”
“当然爱……从小到大,只有她对我最好,把我当个人。”
“可你却让王西珍暴露她住在小楼的事。否则,她将是个无暇的好人,但在那个腌臜的地方,面对那些可怜女儿的苦难无动于衷,在世人的印象里,她会变‘坏’。”
“她凭什么当好人?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万一我们再次错过了。她‘坏’,我们才般配,才会成为所有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像陷入一场迷幻的戏剧中,喃喃道,“她必须和我一样脏,才能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所以,当初骗我们离开华阳,去唐城,是杨莹的算计?”
黄燕北真的是癫啊!??????真想把他抓起来捶死??
这黄燕北真的??不正常
【看月亮】66:月蚀
“不,她不知道,否则不会死在大火里。”火光里,阴霾笼罩的脸笑了笑,“是姜涛、宋金宝的算计。”
“你把我抓这儿干什么?”冯白芷问,“烧死我?我可是受害者。”
“你们把她一个人扔在华阳,就是罪人。”他笑了笑,“烧死你是最后一步。现在,等一个人。”
“给我发短信,什么 01,02,03,打电话的人都是你。”
“没错,我厉不厉害?”
冯白芷无言以对,很多谜团,到了如今,答案早已明了。眼前人,的确有那个魅力和本事,让女人为他卖命。他内心扭曲,布局缜密,沉浸在自己的杰作里,洋洋得意。他的逻辑比徐又言更毒,用正义之名行恶,用救赎掩饰杀戮。
甚至,他都不愿意为自己爱过的女人,留一个好名声,只是为了“般配”。他觉得谁该死,谁就得死,就算对方无辜,也会用他那套恶毒的逻辑,自圆其说。
“你指望有人来救你吗?哈哈……那帮警察,被我支去别的地方了,没人会救你。”
“不指望,我活够本了,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睡的男人,也睡过,没啥遗憾的。随便吧。”
“你……”这显然不是他想听到的话。她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精心布局的游戏少了乐趣,“你以为我会杀了你,不,根本不用我动手。你会死,你死了之后,却有人愿意为我顶罪。你好可怜啊。”
“我可怜?老娘有钱有颜没老公,就算死了,也有人给我风光大葬,没准我的事迹还会被人写书立传,流芳百世呢。”
“我在楼放了炸弹,只要有人试图上来,就会死,炸弹不长眼,会炸死很多无辜的人。”
“所以呢?”
“所以,你不该求我放过那些无辜的人,给他们一条生路吗?”
“大哥,我也很无辜,我自己都要死了,还管得了别人。都死,都死,回头我们组团去地府唠嗑搓麻斗地主。”
飘来的烟屑刺得冯白芷睁不开眼,她用力眨眼,恍惚间,瞥到天上弯月。果然,夜里最适合滋生罪恶,月亮目睹世间的苦难与沉沦,却冷眼旁观,成为无数诗人笔下的浪漫灵感。想到这些,哀叹一声,仿佛矫情的哲人。
“你,你可真是个冷血的人……”
啊哈!冯白芷被气笑了,果然是个脑回路清奇的死变态。他杀人放火算计人心不冷血,她死到临头不顾别人死活就冷血了?
“要杀杀,要剐剐,少逼逼。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卖屁眼子的鸭,抱惯了女人的大腿,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冯白芷一通输出,心里舒坦了,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人在做,天在看。你当鸭的事迹,会流传千古的。”
“你,你……”
男人指节发青,攥着火棍的手竟开始打颤,显然被气到了。女人,不过是他的棋子,用点手段,就能让她们癫狂,为他杀人,为他赴死,还满心欢喜,摇尾乞怜,等他的怜惜。
可冯白芷像是棋盘上不受控的棋子,嗤笑着他的掌控欲。
决定给她点教训。火棍从汽油桶抽出时,还滴着油。他把玩着,轻轻地把最滚烫的地方,往她的脖颈一贴。
刺啦,皮肉焦糊的味道,混着女人的惨叫,在顶楼弥漫。男人心满意足。
这痛,冯白芷并不陌生。在山村里的那些日子,落在她身上的,有烙铁,有剪刀,有针……疼是真疼,毕竟,她不是钢筋水泥之躯。
但曾经的痛,是对无望的绝望。跟那些无望的日子比,眼前的痛,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