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孟和苏也不好意思生气了,她抱住祁秦,头埋进他的大衣领口里,闷闷地说:“可是我会很有负罪感,觉得是我害你等了这么久,还让你淋了雨。”
“你有什么可自责的,是我自己愿意要等。”祁秦把孟和苏抱得更紧了些,“而且我是为了我自己才做的,如果这周看不到你,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撑过下一周。”
“啊,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等到现在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是这个意思吧。”
“也不是。”
“如果等的人不是你,我才不会现在还等在这里。”
他们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回到了孟和苏的小屋。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两个人洗漱后却迟迟不肯睡,挤在孟和苏那张小床上面对面聊天。祁秦听孟和苏吐槽她的奇葩同事和领导,聊上头时还会跟着一起骂,孟和苏听祁秦和她讲自己的研究进度,煞有其事地给出几个建议。聊着聊着互相同步了对方的近况后,又开始聊些诸如麦当劳出了新品,f 大食堂开了新的餐口,不久前见到了谁谁谁这种琐碎的小事。
一直到两个人都沉沉睡去。
等到醒来时已经是正午,孟和苏醒来时手下意识往身旁去够,感知到空荡荡一片,原本似有千斤重的眼皮一下子睁开,满屋寻找祁秦的身影。
孟和苏租的房子是个一居室,带一个小阳台,一进门就能看清房屋全貌,因此找祁秦只是动动脑袋的事。
透过透明玻璃门,孟和苏很快看见了在阳台的祁秦,她裹着毛毯赤脚走在地板上,倚着阳台门,看祁秦正在给那棵除了孟和苏以外这个家里的唯一常驻民浇水。
那是棵圣女果苗,还是他们一起从花卉市场买回来的。
“醒了?”
祁秦放下水壶,看见孟和苏赤脚踩在地上,把她竖着抱起来,放在室内唯一一张铺着碎花布垫的小沙发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下。孟和苏打开毛毯,大方地分给他一半,把祁秦和自己裹在一起。
“饿了。”
“是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孟和苏脸皱成橘子:“不想出门。”
祁秦毫不意外孟和苏的宅女自我的出现,拿出手机和孟和苏窝在沙发上花了半个小时点完了午餐。
等待外卖送达时,两个人站在微波炉面前,一人叼着一片面包,看着微波炉里的牛奶碗跟着转盘一直在转,牛奶表面结成一层奶皮。
不是有那种日子吗?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但就是莫名感到愉快,好像做什么都会顺利,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知道关于今天的一切都会留存在记忆的那种日子。
孟和苏觉得今天就是那样的日子。
祁秦博二那年,他的导师谢教授正式退休,拒绝了校方返聘和其他名誉职务,也抛下了祁秦这个他手里仅剩的学生,过上了期待已久的退休生活。
离开前,他把祁秦介绍给了他的师弟,于是在开题还没开明白的档口,祁秦还要不断往返于教务处和实验室,为换导师的事情奔走。
这哪里是导师,分明是冤家。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祁秦整个人都崩溃了,跑到老头办公室,问他能不能在等几年再退休,起码把祁秦送走之后再考虑。
老头高深莫测摇摇头,说了句“等不了,我要回家带孙子去”,祁秦听了脸也不要了,对着导师直接叫出来一声“爷爷”。
“您先带带我吧,就带到我毕业。”
“你叫什么都没用。”谢教授不仅不吃这套,还给祁秦心上又来了一枪,“再说了,谁知道你最后要花几年才能毕业。”
新导师的实验室和祁秦之间的研究方向交叉不多,人家本来自己的学生都指导不过来,答应接收祁秦也是人情债,于是祁秦又过上了自己摸着石头过河的日子。忙得没日没夜的时候偶然点开朋友圈,总能看见老头发些花花草草和自己写的字画的照片,时不时的还穿插几条老年旅行团的旅游札记,每一条他都含泪点了赞。
即便如此,他和谢教授的交情并未到此结束,说是退休了,但他有时间还会让祁秦给他汇报进度,指导他做实验和分析数据,碰上龙颜大悦的时候还会赏脸给祁秦修改论文。
祁秦私下也会去他家里拜访,见到过谢教授带孙子去淘气堡玩等在外面的沧桑模样,多少也平复了些他被导师抛弃的忿忿之情。
“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谢教授拿着个菜篮和祁秦一起站在小学的校门口等着孙子放学时突然问他。
“进企业,赚大钱。”
祁秦答得不假思索,老头却气得胡子都要掉了。
“你很缺钱吗?”
“当然缺了。”
“你要钱拿来干嘛?”
“养女朋友。”
博士入学时谢教授就知道祁秦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他还是祁秦导师时祁秦就从不避讳提起,如今二人明面上只有私交,祁秦就更加无所谓了。
“她已经工作几年了,我却还是个穷学生,不想让她总是来配合我。”
“单论我知道的,你就有国家和企业奖学金,每个月还有实验室津贴,不说多但肯定够花,犯不上哭穷吧。”
“连实验室津贴您都拿出来说,说明您也知道读博没什么钱了。”
“你这是才能浪费,我当初招你进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不是谁都和您一样,立志为科学献身的。如果您当初多带我几年没准还能感化我,可谁叫您中途离开了。”
老头被说得彻底没脾气,抱胸站着不愿意再搭理祁秦,祁秦享受完把退休老人的血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后,终于坦白。
“我申请了学校的交流访问项目,今年秋动身。”
“我明白,是为了给履历贴金,毕业后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吧。”
“并不是,是因为 f 大规定想要留校就必须要有跨国留学经历。”
听明白祁秦的意思后,谢教授表情舒缓下来,问他:“你女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她是第一个知道的。”
临近祁秦出国那周,孟和苏特意请了三天假期陪他。
她已经决定要换工作,干脆趁此机会把年假都休完。她的下份工作早就有了着落,是去一家小型游戏公司做设计师。这对孟和苏而言是个全然未知的领域,祁秦至今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的面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