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被小孩看出来自己的难过，只是轻声劝他，“跟小朋友玩这个游戏力气太大容易伤着人家，所以还是不要和小朋友玩这个了。但妈妈可以在家陪你玩，好不好？妈妈会拳击你还不知道吧？我可以教你怎么打拳，这样如果有坏人想要把你抢走，你就可以把他打跑了。”

见闯祸后妈妈也没有生气打骂他，全身紧绷的小海立马放松了下来。在听到妈妈要教他自卫后认真地点点头，“我会好好学的！”说完他面露愧疚，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妈妈，都怪我之前反抗得不够，才会被抢走。”

“怎么能怪你呢？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吴家妮没想到孩子玩这个游戏还有这么一层原因，红着眼向他张开双手。

这次小海没有犹豫，主动地贴进了她的怀抱里，让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吴家妮不知道的是，几分钟前钱胜楠在小区林荫道的岔路口停下脚步，看到了她和芊芊妈并排骑摇摇马的背影。

钱胜楠从自家厂子出来，先去了一趟警察局给李警官跟进案子的新进展，然后就去学校接了桐桐回家。

去往单元楼的路上，她先是看到在活动区的摇摇马上坐着两个大人，然后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吴家妮。于是她立马扭头问桐桐，“吴阿姨接她儿子回来了，应该正在那边玩呢，咱们去打个招呼吧？”

桐桐却拉住了她的袖子摇摇头。她顺着桐桐的眼神看过去，只见摇摇马旁的滑梯下有芊芊和张姨的孙子，以及一个没见过的小男孩。那应该就是小海了。

看到桐桐犹豫的眼神，钱胜楠心里明白她是因为上次芊芊说她画的坏话，所以不想和她一起玩了。

再看小海才和另外两个孩子刚认识就能又笑又闹地融入到一起，联想到桐桐想和同龄人玩的时候总是因为发育迟缓导致的一些问题被排挤，她这个当妈的心里竟不受控制地涌起几分嫉妒，但同时又深深唾弃自己会对小孩有这种情绪很变态。

认出芊芊后，她这才意识到吴家妮旁边的那个身影有点眼熟。定睛一看，正和吴家妮聊天的那人可不就是芊芊妈吗。

可是，吴家妮明明知道芊芊妈伤害了她，为什么还和她有私交？钱胜楠的眉头皱得像话梅，心里也一片酸涩。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多大岁数了，怎能还像初中小女孩交闺蜜时一样小气，难道还要规定人家不能和谁说话不成。

说到底她们也刚认识没多久，也许人家只是把自己当个普通搭子而已。

最后钱胜楠还是没有继续走上前。她抱着打翻了调料铺般复杂的心情，招呼都没打就带着桐桐掉头回家了。

21 不同的担心，共同的祈愿

吴家妮带着小海上楼回家，出电梯时发现钱胜楠门前的鞋架上，比她出门前看到的多了两双鞋。

她猜到她们回家了，赶忙上前敲门。

前来应门的钱胜楠看起来不像平常那么热情，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紧抿出一个局促的弧度。

“楠姐，这是我儿子小海，从今天开始就搬来和我住了。来给你们打个招呼。”吴家妮语调欢快地给钱胜楠和孩子互相介绍，“小海，这是你钱阿姨。”

小海乖乖地说，“钱阿姨好。”

“小海你好，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哦，”钱胜楠假装刚刚没在楼下看到他，蹲下来跟小海说，“终于见到本人了，你妈妈天天和我们提起你。”

钱胜楠不想因为自己心里的小别扭而冷淡她们，主动开门邀请道，“进来坐坐吧，阿姨家里有个妹妹你们可以认识一下，以后能一起玩。”

小海跟在妈妈身后进了屋，看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正坐在茶几旁画画，好奇又害羞地看着他。

“桐桐，这是吴阿姨的儿子小海。你俩一起画会儿画吧？”钱胜楠边跟女儿介绍，边分出来一份纸笔放在他面前。

同龄小朋友是小海的舒适区。他不怕生地凑上去看桐桐在画什么，张口就大声说，“哇，你画的是汪汪队的那个天天吗？画得好好啊。”

桐桐一开始还想用胳膊遮着画不让他看见，听到他的夸赞后马上放松了下来，害羞地点了点头。

“你画的跟动画片里的好像啊，教教我吧。我最喜欢毛毛。”他大咧咧地往桐桐旁边一坐，把自己的纸笔也挪了过来。

两个妈妈走到厨房聊天，看到两个小朋友们的友好互动，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起来。钱胜楠看到小海对桐桐这么友好，越发愧疚之前不应该嫉妒他的活泼健康。

吴家妮则是走神了，她想起来了今天钱胜楠给她“momo”小号发的那条私信，问她是知情者还是凶手。她会突然这么问，应该是破解了自己私信里的“chug”是楚各庄没打完的拼音。而她能破解，说明她今天确认了楚杨失踪前就是去了楚各庄。

看来钱胜楠应该是在楚家庄找到了新线索。吴家妮好奇得抓心挠肝，但没法直接问，毕竟她本不该知道钱胜楠今天去了楚各庄。于是她只能先试探一下，“楠姐，你今天工作怎么样？”

幸好钱胜楠主动说了，“我今天没去工作，”她怕小朋友们听到故意压低声音，“我去他老家了，就是我早上跟你说的那个地方。”

“哦！”吴家妮假装惊讶，“那你有找到什么新消息吗？”

“我在村里的一条河边找到了他的随身物品，他的眼镜。”

吴家妮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她想起了和楚杨打斗时打飞了他的眼镜。她醒来发现楚杨不见了时太阳已经下了山，光线昏暗，她又惊慌不已，完全把他的眼镜抛之脑后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她挣扎了一下。

“款式一模一样，而且他的镜框是纪梵希的。我很确定村里没有第二个人会买那么贵的镜框。”

“这样啊，那你报警了吗？”虽然她心里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然了，警察已经去现场看过。我把找到的那副眼镜和他的度数都给警察了，这样他们可以核对。下一步应该就是从发现眼镜的附近地方开始找他。”钱胜楠心里不安，上半身倚在岛台边，说话时腿一直在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刚开始还有点激动，觉得离找到他更近了。但我马上意识到，他如果没事的话肯定不会丢下眼镜不找的，他近视度数可不低。”

吴家妮听到警察已经找到了她和楚杨打斗的地点，也就是她可能的犯罪现场，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脸色发白，努力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含糊不清地说，“我，用一下你家卫生间。”

钱胜楠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听错了她的意思，“哦对，咱俩去卫生间说更方便。”

吴家妮只能跟她一起去了卫生间。

钱胜楠一进门，先熟练地打开抽风系统和水龙头来确保小朋友不会听到声音。安排妥的下一秒，她的泪水开了阀门，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现在就很害怕... 我冥冥中感觉他已经不在了。我又希望能找到他，又害怕最后是在河里找到的。”

她在发现楚杨的眼镜后直接拨通了警察电话，进入了解决问题的模式。和警察在现场忙完后，她本来想去爸妈那里找点安慰，没想到得到了更多的坏消息，还要反过来安慰爸妈。等接上了桐桐后更是把这件事叠起来压在了脑子里的各种其它任务下面，害怕往深想了后会在女儿面前崩溃。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被吴家妮泄了洪，钱胜楠哭得喘不上气来，“我都不知道，如果她爸爸真的出事了我要怎么跟桐桐说。一想到她才这么小，以后就可能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我就觉得好对不起她。”

这时吴家妮伸手抱住了她，低下头无言地轻轻地拍着她后背。钱胜楠看不到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吴家妮的心里被完全不同的恐惧塞满。

她不断猜想着警察拿到了楚杨的眼镜后会发生什么。警察能从上面提取出她的指纹吗？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现场还有她和楚杨打斗的痕迹吗？警察会不会找到了其它的线索引到她身上？如果楚杨确实死了，会不会是她杀的？如果她因为杀人入狱，还能见到她的孩子吗？

想吐的感觉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但她不敢吐，只能更紧地抱着钱胜楠。

虽然两个人各自的担心完全不同，但在这一刻，她们有了同样的祈愿。

希望楚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