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雾爸笑笑说:“没那么严重,随他们去吧,小事,怎么还扯上文化入侵了?”
孙雾妈又反驳自己丈夫,孙雾爸也认真跟自己妻子打嘴仗。一个说要有文化自信,中国的节日还不够过吗?中国节日的载体更有意思多有文化更有内涵,完全满足得了年轻人欢庆和玩乐的需求,外国的节日她一听就反感。并不是外国的节日有多好,而是年轻人崇洋媚外,忘记了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再这样下去,中华文华危险了,看看现在春节,年轻人就不大喜欢了。
另一个说,要真论起来,那马列主义还是外国的呢,是不是也要丢掉不用?是不是要用回周公周礼、孔孟之道、黄老之学?电影、油画、钢琴等等艺术,还有很多技术应用,追根溯源都是国外的,那是不是也不能用?大家一起回到大清朝?现在是全球化社会,不能只守着自己的东西,一定要向别人多学习,地球就是一个村,村民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只要不涉及严肃的历史政治问题,都没无谓。
他们夫妻的谈话十分有条有理,语气平缓但内容有力度,外人一听就知道,这两人在家肯定没少掰头。而且外人根本插不上他们的话。最后孙雾爸看了看易朗,让他说说。
易朗很无奈,但既然被点到了,只好笑微笑说:“这应该只是年轻人图好玩,都算不上一个节,只是找个机会玩耍、约会和消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害处,现在我们就是要促进消费。要说文化入侵,我觉得没有一种文化传播到另一个地方,接收地是完全不筛选不抵抗的,我们只是借圣诞节这个气氛,但我们完全拒绝了耶稣基督那一套文化内核,只是图个形式上好玩。而且我们还发展了自己的新形式,平安夜吃苹果祈祷平平安。如果我们用得多了,这个汉字谐音的祝福形式说不定也能火到国外,就像中式英语‘long time no see’,也是我们自己改造的,但现在外国人也用。”
孙雾爸笑了:“看看,这年轻人说得没错吧。你别那么狭隘,外国人也在春节的时候吃我们的饺子呢,我们的饺子英文翻译就直接是 jiaozi,这算文化入侵到别处吗?”
孙雾妈说:“既然外国人都过我们的节日,那我们年轻人更要过了。哪有自己最重要的节日不喜欢,却欢天喜地过别人节日的?”
严若朝这时颇有感触地说:“可能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吧。春节我们总有太大压力,但圣诞节不一样,不用回家,没有三姑六婆三叔六舅,没有家长里短催婚催生问工资收入,没有走亲戚串门,甚至都不用给家里打电话,是我们最没负担的节日,就只要吃喝玩乐。”
孙雾妈又说:“只知道吃喝玩乐,这国家就完了。再说,我们这种文明古国为什么要学习别国文化?他们的文化很好吗?最近我们研究电影文化,美国的大片我的天啦,我看一部都头疼,为了研究还不得不多看,什么变形金钢这巨人那大侠的,故事都差不多,英雄拯救世界,男人拯救女人,白人拯救黑人亚洲人,故事无聊透了。那叫什么电影?没点艺术性,可我们年轻人喜欢得不得了。易朗,你说这我总没说错吧?”
易朗看孙雾妈那么认真,想着不能再得罪她第二次,便微笑说:“嗯,要论故事性,确实我们《西游记》任何一章单拎出来都比他们的好看,他们的电影甚至还比不上我们的武侠。但是美国电影工业发达,视觉效果震撼,这比较吸引年轻人吧。”
这顿饭从 12 点多吃到下午三点,严道海早就趁他们几个聊得起劲的时候,出去结了账。贵啊!虽然他舍得为娶媳妇花钱,但是他不舍得为吃花钱,吃惯了苦的人,吃太贵了就有负罪感。
最后走的时候,孙雾爸对易朗说:“年轻人多看点书好,拓展思维,多认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了解社会运行的规律,你看你的见识和你感受这个世界的能力,就比别人强,也比别人有思考。”
易朗马上谦虚说:“叔叔过奖了,我只是闲着没事打发时间,都是囫囵吞枣。”
严若星心里多少有点不好过,到底谁是这次的男主角啊?严道海和宁新平倒没觉得什么,只要能和亲家搞好关系就行。严若朝既为男朋友感到骄傲,又觉得他表现得有点过头了。
但孙雾很满意,她叫易朗来,就是这个目的,让父母也看看,自己婆家人也是相当有知识水平的。她就不喜欢父母老把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太当回事,不就是比别人多看几本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连自己女儿他们都瞧不起,小时候她不会做题,父母就埋怨,两个智商那么高的人,怎么生出一个这么笨还这么不爱学习的女儿?考个二本都费了老劲。有时给她一本书她半年都看不完,得亏家里能帮衬,让她进了个好单位,不然她这样的在社会上找个工作都难。
“你大姑子的男朋友还不错,那坐相吃相,还有学识,我都看得上。你要是找个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果然,回家后孙雾妈说了孙雾意料之中的话。
孙雾爸也说:“是啊,要是找一个这样的女婿,我们还能聊到一块去。”
孙雾说:“你们能聊到一块儿去,但我没法跟他过到一块儿去。看他那样子,思想复杂,人又沉闷,也就我大姑姐那样奇怪的女人才能和他合得来。我还是喜欢我的若星,看上去傻傻的但是情商高,人又开朗,每天乐呵呵的,这样的人才适合我。”
孙雾爸说:“你那个若星,要不是你二婚,我和你妈绝不会同意。他跟他那个老父亲一样,一看就是浅薄的粗人,就会表面的嘴皮子功夫,真要说到这个世界的规律、真理,他一窍不通。算了算了,我自己女儿也就那样,怎么好意思嫌弃人家?你真是幸运,以你的资质,要是生在你公婆那样的家庭,你会比你大姑姐更惨。”
孙雾“呵”一声:“那你们反省过没有,你们两个高级知识分子怎么生了我这么个草包女儿?老说什么学识学识,那是个多了不起的东西吗?你们瞧得起易朗的学识,但他也就是个幼师,还没若星挣得多,到现在还没房没车。多看几本书有什么用?还不就像他自己说的,打发时间而已。”孙雾不是真心要这样说易朗,她只是想打击两个知识分子父母的气焰,让他们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学识在社会上根本没有太大用处。
孙雾爸却指着孙雾看向老伴说:“你看看我们淡泊名利一辈子,教出个什么女儿?”又看孙雾,“看书不是为了挣钱,是启智明理,认识世界,修身养性。就说你那个大姑姐,我听你说她三年没上班就天天呆家里,之前我还以为她是个怪人,今天我看到她,我觉得她和他们家其他三个都不一样,要是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这三年能呆得住?读书不是要给你带来多大的物质回报,是让你面对事情时,能有一个兜底的意志力和信念……”
“哎呀我懒得听了,”孙雾打断父亲,“反正我就不是你们满意的女儿。说到底你们不是不满意我,而是不满意我是个女孩,要是我是个儿子,你们就不会这么多要求了,会想着方夸我,就像我公婆,若星再差他们都能夸出来。你们这些父母啊,呵!我比我大姑姐幸运的地方就是我没有弟弟,感谢国家政策。”
说完这些,孙雾自己都有些惊了,怎么敢这么跟父母说话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有丈夫了,有婆家了?
109.妻子老年“叛逆”,该如何劝她回家
儿子婚事商定后,严道海在长沙又呆了两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思绪混乱了。以前他很简单,就只想着给儿子挣钱,目标很清晰,方向很明确,也很有定力。但现在,他感觉自己需要温暖,需要家人关爱。一家人都在长沙,就他在老家,他心里不痛快。
宁新平也不好催他,随他自己呆着,她仍然上自己的班。
严道海自己摸索着坐车到处转了两天,觉得没意思,就说要去儿女和妻子上班的地方看看。宁新平对此反应很大:“有病啊!你去干什么?我都无所谓,你这样子,去儿子女儿公司不是给他们丢脸吗?”说完又加一句,“我那里你也不许去。”
最后,严道海还是去了女儿上班的地方,毕竟是亲戚那,脸也丢不到哪去。是他自己联系于艳的,都没跟严若朝先说一声。
于艳按接待来宾的礼仪接待了姨父,一早就交待在公司大堂电子屏上打上“欢迎严道海老师莅临我司参观指导”的字样,带他在公司转了一圈,中午又请他吃饭。可他回去后却说,于艳是在他面前炫耀,让严若星好好干,争取以后“比她家公司要大两倍”。
又呆了两天,严道海感觉自己确实需要理由才能呆下去了,便拖着宁新平去给孙雾买金器,宁新平只想早点把他送走,什么都依他。
买了三金回家,见严道海念叨着现在金子咋这么贵,宁新平趁机说:“现在知道娶儿媳妇多花钱了吧?你还有心思在这做闲人?儿媳妇有了,孙子也快了的,女儿女婿也快了,一堆人指着你,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回去挣钱是正事。”
严道海说:“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这宁新平是死都不会答应的。她现在的日子,她觉得是她这辈子最舒畅的,在娘家做闺女的时候都没这么好。那时候虽然母亲慈爱,但父亲凶狠,而且家里穷,日子不好过。在婆家那更不能说什么好日子了,能过下来都是靠忍耐,没生儿子那几年天天受公婆的气,生了儿子也没有翻身,伺候男人还要听他讲嫌话,要被说这个家只靠他一个,好像她的付出就不是付出。
现在,她自己挣钱自己花,上班也不算累,做过农活的人上那点班算什么?表现好还有奖金。还能学到很多人情世故和知识,这些都是父母、公婆和丈夫,甚至是儿女都没能教会她、点播她的东西。下班也不用赶着回家做饭,子女有自己的生活,她舒服得很。
回去?回去就得伺候这个男人,还落不到他一句好。傻子才回去!
被妻子拒绝,严道海非常恼火,感觉自己的权威在这几年慢慢失去了,现在连妻子都叫不回家了,还像个男人吗?他原本以为过来能抓到妻子什么把柄,可偏偏又什么都没抓到。
于是,他打电话把儿女都叫回家,让他们来评理。接到老爸电话说有急事要商量,严若朝以为老妈的什么事被他知道了,便打电话问宁新平。宁新平说:“他要我一起回去才肯回去,这怎么得了?这个神请来了送不走了,你来,你们都来劝劝他,赶紧把他送走。我一天到晚上班,回家还要伺候他,我哪有那么多气力?”
严若朝和严若星便都回家调解父母的矛盾。
严道海说:“你们说,她抛家舍夫是不是有毛病?这像什么样?人说老伴老伴,她到老了还不落屋了!”
宁新平说:“我哪里抛家舍夫了?这家不是在这里?你不是在这里?你想来随时可以来,我想回也可以回。老夫老妻了,还要天天腻在一起?为儿女挣钱才是正经事!哪里能挣钱我就在哪里。”
严道海说:“你挣那一点小钱还金贵上了,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等你劳出病了,你就知道你挣的钱治病都不够。”
宁新平一怒:“你个老东西少诅咒我!我身体健康得很!你死了我都要活,我要活上百年气死你!”
严道海见妻子实在是半分不听他的话了,就装可怜:“好好好,你长命百岁,我落一身病,行了吧?你是半点不心疼你男的,我这几年一个人,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得,胃病都犯好多次了我跟你抱怨过没有?你就不能看在这么多年夫妻感情的份上,回去照顾照顾我这个可怜的男人?”
严若星确实是看老爸可怜,说:“妈,我觉得爸说得对,你看他现在瘦得!你还是回去吧,爸一个人不容易,身边确实需要个女人照顾。你们都老了,互相扶持,身体健康,就是我们儿女最大的福气,我们不需要你挣什么钱。”语气里还有点责怪之意。
严若朝一笑,说:“你怎么讲得出口这样的话?他们的钱你这个儿子用少了?爸现在拼命挣钱,就是为了你。你说爸一个人不容易,难道妈不是一个人?妈在这里还要照顾你和我,她怎么就不需要别人照顾,她怎么就能把自己照顾好?”
宁新平似乎受到了女儿启发,正色说:“就是啊!老东西,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怎么就不喊苦?都是几十岁的人了,活了这么多年,谁需要谁照顾?还不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就是我过去把你照顾得太好了,你还不觉得好,还阴阳怪气让我不痛快,现在知道了吧。你们男人,离了女人就过不好,但我离了你,没点问题,还过得更好。”
严道海桌子一拍,大声:“怎么了?现在你们两母女是要联合起来欺负我们两父子是吧?我就问你,到底回不回?”
宁新平也坚定:“不回!我要上班。”
最后没有调解好,严若朝也不打算说太多,父母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她不想掺合。回去时,严若星也跟着她下楼。
“姐,你什么意思啊?就不能盼着家里好吗?”严若星指责,“我知道你在家里有很多怨气,我也承认家里是偏心,但我作为弟弟已经尽可能为家里着想了。以前我就把我的想法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我和小雾结婚,这房子留给你,你自己的房子卖了养老,我连你不结婚都给你计划好了,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家庭和睦,家里所有人都过得好吗?你就连句好话都不说,还怂恿妈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