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好像真的被气到了,转身就走,边走边甩一句:“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易朗的腿迈了迈,最终还是放下了,心里愤愤地想,明明女人才是奇怪的动物!
女人走到中间台阶又回头说:“给你个关乎终身大事的建议,好好学学说话之道吧,不然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再帅的脸也经不住你的嘴这样胡说八道。”
易朗也下了两个台阶,冷淡的声音冲她说:“我只是胡说八道,你是胡乱结婚,你才需要人生建议。”
黑暗中女人又跳又挥动着双臂,作了一个抓狂的动作,易朗心中一喜,以为她要冲上来打他了,那就太好了。可她最终一转身,冲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易朗又静静坐了一会儿,等想到这个女人可能就是医生说的那个解锁的人时,他才站起来往下冲去,可哪还有人影。
后来他跟医生说了这晚的情况,医生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那就是他在意志薄弱时,这个“锁”有可能会没那么牢固,要他在醉酒或者发烧或者再像这样血糖过低时,找人试试。
可易朗不想试了。就像狗狗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会认定是主人一样,他的身体对于 Y 师姐,形成了单方面的忠诚,一种出自身理反应的忠诚。
只是这忠诚美则美矣,却有遗憾。那个 Y 师姐,再也没有出现了。
易朗是个很边缘化的人,他的性情和他的长相一样冷淡,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讲究顺其自然,不会深陷其中。所以,慢慢地,他习惯了这个遗憾,并且当成是他人生中最美的一件事。
能遇到她当然好,遇不到也只能是,留在心底,另作打算。
易朗此时已站在五年前 519 跨 520 那晚他们相遇的台阶。那晚的事在他脑海中又回放了一遍。他也不是第一次回学院来回放那件事,可是今天,他那种因为已经习惯了遗憾而平静的心情好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伤。
他转身走下台阶,毫不犹豫地骑车去了 LY。如果还能遇到她,如果第三次遇到她,那他一定不要什么遗憾之美,也不要顺其自然,他要发癫,要主动发癫。
9.姐不姐弟不弟,那才叫姐弟
宁新平真以为严若朝彻夜未归是和相亲男过了一夜,她又不禁很担心,毕竟这个女儿只长年纪不长脑子,做事不顾后果的。
再说,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身体健不健康,精子质量行不行?她看抖音里说,有些男人的精子质量不行,女人怀孕后会流产,还得是女人吃苦受罪。早知道,就应该在相亲条件上里加一条,必须带身体检测报告来。
她就这样担心着,又不敢发信息问女儿情况,毕竟她昨晚做得亏心。扪心自问,自己这么疯狂催女儿,除了不想她将来在别人当奶奶的年龄才赶上当妈,还多少也是受了公婆的影响。
婆婆跟她说过很多次了:“离过婚的姑儿(方言,女儿的意思)住在娘家,会影响兄弟运势,特别是婚姻运势。你看星儿这几年是不是连女人的边都没沾到?就是因为芳儿搬回娘家住,把不好的婚运带给兄弟了。”
公公说得更直接:“赶紧让她找个人嫁了,别影响星儿的婚事,我还要抱重孙子的。”
以前宁新平是不信这种胡说八道的,什么破迷信?可是这两年儿子连亲都不去相,一点找对象的迹象都没有,她竟然越来越相信那迷信说法了。
其实仔细想想,只要女儿不住家里就行了,所以综合各方面考虑,宁新平才想了昏招:要是女儿生了娃,那不管她结没结婚,她都不好意思再挤在娘家了,会自己搬走,生了娃,她自己未来的生活也有个保障,那就既解了弟弟现在的婚姻之困,也解了她自己将来的生活之难,多好的事啊。
可女儿真的夜不归宿,宁新平又担心一整天,终于忍耐到下班,马不停蹄赶回家,还好女儿回来了。
“你们昨晚去开房了?”由于急着想知道情况,宁新平问得相当直接,但又挽尊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听周姐说那小李自己有房,你没去他家里啊?听说他买的是豪华大平层江景房,说客厅和四个卧室都能看到江,我才不信,湘江是直的又不是圆的,怎么可能四面八方都看到江?”
严若朝故意说:“是真的,他家又大又豪华,每个房间都有阳台,开门就是湘江,真是好得不得了。”
宁新平果然被骗了,问:“真的?”她坐到严若朝身边去,“那他人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戏?”
严若朝说:“没戏。他看不上我,他说我要是年轻个十岁还有可能,小姑娘比较能生。”
宁新平这就不满了,怒道:“就他那个矮东瓜,还想找二十五六的?他以为小姑娘是傻子吗?对了,那你们昨晚……你有没有吃亏……”
见老妈真信了,严若朝只好笑着把昨晚在连秋画家过夜的事说了,玩笑得适可而止。
宁新平这才放心,看来女儿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傻。又安慰道,“姑儿你别灰心,你妈去上班就是为了给你打听对象,还有一个男的,也是离过婚的,等问清楚了,我就给你联系。”
严若朝靠着妈妈的胳膊,说:“妈,我最近不想相亲了。”得知连秋画考上了研,有了新的方向和目标,她也不想再浑浑噩噩了。
宁新平拍了拍女儿大大的脑袋,说:“好,歇息歇息,我女儿这么漂亮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一个好男人的。退一万步讲,不找男人……”她想学做一个开明的妈妈,可是开明的话要说出来,还真是难啊,那都不是退一万步,而是退一亿步还不止。
可再难她也得说啊:“不找男人也也也是可以的,不生孩子也也……也行,你自己过得舒坦就好。至于将来,虽然你嗲嗲(方言,爷爷的意思)小嗲(方言,奶奶的意思)还有你爸都说家里一切都只能是儿子的,但你放心,妈有私房钱,将来都给你,妈还会让你老儿(方言,弟弟的意思)将来给你养老,他一个男子汉,占尽姐姐的便宜,不能不管姐姐的老。”
一席话把严若朝说得眼泪花花。虽然她知道父母对她的爱只是菜米油烟加催婚,对弟弟的爱却是真金白银加兜底,但这是老妈第一次对她说不找男人不生孩子也可以,第一次说将来会给她钱。
以前家里别说给她钱,甚至希望她给弟弟拿钱。她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对她说:“以后你一定要照顾老儿啊,不管怎么样都要护好他。他成绩不好,将来肯定没你有搞头(方言,前途的意思),但他是家里的男人,以后他娶媳妇,你无论如何要拿钱出来。”
当时她就反驳:“那我也要先顾好自己的生活再说。老儿是爸妈的责任,又不是我的。我有本事自然会照顾他,要是我没本事,那也没办法,只能各顾各。”
爷爷气得!就开始在亲戚中传播,这个孙女心狠啊,丝毫不想管老儿。尤其是她冲动买房的时候,爷爷更生气,说她宁愿自己买房带去婆家也不给老儿存钱,白养的,还一直监督她还借的爸妈的首付钱,生怕她赖账。
现在老妈居然一下子说要弟弟将来给她养老,她又吓到了,赶紧说:
“妈,你千万别跟老儿说那样的话。我和他谁也不必为谁的人生负责。长辈们重男轻女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和他之间的相处就交给我们自己吧。本来我俩之间还是相亲相爱的,要是你把我的未来都压在他身上,反倒会影响我们作为姐弟的感情。他将来只需要对他的妻子儿女负责,那才是他的家人。我们虽然是姐弟,现在是家人,但等到你和爸不在了,我们就是亲戚了。亲戚之间,能做到真诚相待就不错了。”
又怕妈妈误以为儿女感情不好,想了想又补充:
“当然,我以后要是还能翻身,我肯定会帮衬若星,我相信如果他混得好,他也会帮衬我这个姐姐。不管亲戚还是家人,我和这个傻老儿感情都不会差。”
正说着,“傻老儿”回来了,手里提了几个卤菜和一盒榴莲。宁新平问多少钱,严若星这傻孩子照实回答。
宁新平立刻就噼里啪啦骂上了:“你这个败家子坎头的,在家里一顿饭你就要吃掉两百!你钱多烧得慌是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节约点,要娶媳妇的。屋里四个老人每天省吃俭用为你存老婆本,你倒好,把钱不当回数!”
严若星却自顾自把已经剖了的榴莲和卤菜摆上餐桌,嘻笑着说:“妈吃饭,姐吃饭。”
宁新平更气了:“我不吃,我没福气吃!我饿死算了。”
严若星也不知道老妈突然哪来的气,略委屈说:“妈,我们每天吃你从你们食堂带回来的饭菜,再好吃也吃腻了,偶尔改善一下嘛。”
严若朝知道宁新平应该是为她的事憋着情绪,借着严若星发作。她便推着宁新平到餐桌边坐下,说:
“妈你看,你最爱的大猪蹄子。若星比我有良心多了,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还有榴莲,他自己又不爱吃,其实就是买给你和我吃的。教育出这么体贴孝顺的儿子,你真厉害,将来的儿媳肯定要感谢你。”
严若星把凉面分了一碗放到宁新平面前,宁新平默默接了。
严若朝说:“若星,拍张照片发到群里,让爸看看我们今天吃大餐,馋他。”
宁新平讽刺着说:“他会馋?他在家无天管无地收,一个人不知道几潇洒,天天下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