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同事惊问:“严若朝!真是你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严若朝笑笑:“来讨生活啊。”
不过这些人刘小荷都帮她挡了:“若朝今天是我的客人,你们要聊回头自己找她喽。”
进了包间,菜就已经上齐了,七个人,一共上了十个菜,还有一份南瓜饼。说实话,严若朝还在这上班的时候就喜欢吃食堂做的南瓜饼,每次早餐她吃了粉都还得来一个。所以她真的有点饿了,吞了吞口水。
“来,不客气,就我们几个人。”刘小荷招呼着。她手下三个人,一个人开始给大家倒酸奶,一个人给大家盛饭,一个人调空调度数。
严若朝看着这三个她不认识的新人那灵泛的样子,哎,都没有变。
她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就因为接待工作中太笨,被当时的办公室主任批评了好一顿:“怎么会那么‘挨痴’?每个包厢都有一个办公室的人,把你们留在里面就是给领导、嘉宾做服务工作的,你还真吃上了?还得领导说一句你动一下,你眼里没有一点活吗?”
现在看看这三个新来的人,应该是已经到了学有所成的阶段,知道在饭局上该怎么做。不过有一点进步啊,这三人中还有一个男生,起码男生也要加入服务行列了,和女生平起平坐了。以前领导要有什么打杂的事那都是叫女生的,和严若朝一起离职的另一个部门的女同事说:老子再也不用每天给他倒烟灰缸了,看到他吐的槟榔渣我都想吐,每次都喊我,那几个男的闲得蛋疼都不喊他们,出去扯谈打游戏洗脚倒是知道喊他们!
“想什么啊?吃啊,张姐这南瓜饼,吃过的客人没有不夸的。”刘小荷夹了一个南瓜饼到严若朝的盘子里。
严若朝毫不扭捏地吃了,实在是美味!在这地方上班,唯一让她留念的就是食堂,因为这里的同事都有在食堂吃饭的习惯,早中晚三餐都包了,对于不做饭的人来说是件大好事,关键是味道还不错。她刚准备叫自己的两个同事也不要客气,好好吃下午好好做事,谁知她们早就吃开了,一点约束也没有。于是她叫刘小荷的三个下属也别客气,因为她在他们身上仿佛看到了以前自己的样子,一顿饭,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能怠慢。没想到做服务也会有一年一年的接班人,这服从性培训真是精准高效。
“你们三个也吃啊,不用管我们,我们又不是什么领导,是你们刘部长给面子才请我们吃饭的。”严若朝笑着说。
刘小荷接话快,没给下属说话的机会。“他们三个不认识你,我今天要不去看会场还不知道是你来培训,要早知道是你,我就定早一点的时间了。不过也说不好,我们也是前天才被通知领导不来了的。”
“那你们松了口气吧。”严若朝说。
“那确实!这几天就开了三个调度会,书记亲自指挥,毕竟园区今年还没来过这么大的领导,搞得我们每个人都紧张。不过呢,”刘小荷说,“我们累归累,还是希望这个大领导来我们这里看看,不然我们白忙活了。”
听前同事这样说,严若朝感觉,还是自己觉悟不够高啊。要是她,就不会有这种希望,她希望领导别来,一来就得折腾全部的人,那种自上而下形成的紧张兮兮的工作气氛,让她很厌烦,她不明白,工作为什么要在那样的状态中进行?
既然这次是客人到来,那严若朝就吃得不客气了,不用当服务员,想吃啥吃啥,一边吃一边和刘小荷聊些有的没的。一顿饭结束,严若朝吃得很满意,但因为穿着紧身包臀裙,不能把肚子吃得鼓起来,还是克制了一下。
“聊聊,别急着走,时间还早。”刘小荷拿牙签剔了剔牙,“你现在朋友圈也发得少了,都不知道你咋样了。不过我之前听那谁说你再也不会上班了的,现在这是?”
严若朝喝着那三个做服务的年轻人吃完饭后倒的热茶,说,“没办法啊,没有坐吃山空的条件。”
刘小荷问:“主要还是无聊吧。我要是你,真的会无聊死。不上班一周还可以,一个月也行,但要我好几年不上班,我会疯掉。我还有个孩子要带都会受不了,更何况你无家无室的,一天那么多空闲时间,光想想怎么打发都会让人焦虑。”
“还好,真没有那么无聊,每天要做的事可多了……”严若朝想说“都比上班有趣”,还好忍住了,不然要么显得自己在炫耀,要么显得自己在嘴硬,对于刘小荷这种把公司当成家的人来说,要说上班无趣,那不是故意让人难堪吗?
“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做,吃饭睡觉刷手机,没几下就烦了……”说到这刘小荷这才发现严若朝的双眼皮比以前宽了许多,立马打住话头,问,“你是不是割了双眼皮?眼镜拿下来我看看!”
严若朝便摘了眼镜,眨巴几下,问:“好看不?”
“好看!比以前好看多了。这么好看,你戴个眼镜挡着干吗?”
涂娅抢答:“因为这样子培训比较有范儿。”
刘小荷笑了起来:“你们不知道你们严主管以前是多有女神包袱,几得爱美。”说着转向严若朝,“还记得不,有一次一个男同事发周末加班的照片,有一张是你半跪着在花坛上填什么表格的,我们都觉得挺好的,显得你很敬业是吧,可你找那个男同事发牢骚,说他完全暴露了你的发际线和发缝。笑死了。”
想起往事,严若朝也笑了:“那时候是特别焦虑,工作上实在是心累,大把大把掉头发,就这,”严若朝手指按了按右边耳朵上面一点,“还斑秃过,我都生怕它扩大的,还好现在长出来了。”
“你额头上是不是也长头发了?”刘小荷伸手扒了扒严若朝边上的头发,“对,一定是长了,你以前发际线是真够高的。”
“这是植发,花了我一万大洋,心疼死了。”
“植发?”刘小荷惊,“你可真赶时髦啊。难怪你现在这头发又厚又长。”
“这跟植发没关系,这是这几年养出来的,这几年我没做过一次头发,就让它们自然生长,还发现原来黑长直确实是最好看的。”严若朝看着刘小荷透明和边白的美甲,说,“我现在也不做美甲了,省钱。”说着伸了伸自己的手。
刘小荷说:“那你真是变了。你别说你也没化妆啊。”
严若朝笑:“那还是没有那么松弛,上班嘛,再说要来这培训,不化妆怎么行?毕竟在这上了上过班都知道,这里还是很讲究精神面貌的。”
刘小荷拿着严若朝的一绺头发随意搓了几下:“你现在啊,身上缺了点东西。”
“缺了什么?”
“班味。”刘小荷笑着,“就算你收拾得和以前一样,但一看就不是诚心上班的人,没点班气。”
哇塞!严若朝可太喜欢这个评价了。这才是她喜欢的爽文剧本啊,这不比连秋画给她立的爽文人设好多了?
她笑了:“你可别当着我同事的面乱说,回头她们告诉我老板可怎么办。”
“这还用我说?她们难道看不出来啊?哪个上班的人能留这么长这么厚的头发,洗起来都麻烦。”刘小荷说,“你看你这头发,都没有白头发的,是不是染过?”
“哪里没有白头发!”严若朝眼睛一翻,说起这事她还是挺伤心,“我今年才三十六是不,前两个月我去理发店剪发尾,那理发师在我头顶给我找了根白头发,剪掉了放在我手里,我一下子真感觉自己老了,才三十六啊,就有第一根白头发了。而且那理发师还说头发白了就是不可逆的,养不回来。所以我现在很注意,每天吃芝麻丸”
“你才一根,你看我,”刘小荷扒开耳朵上的头发,“我这两边长了好多,隔几个月就要去染一次。我才比你大三岁。”
严若朝也也扒开刘小荷的头发看:“你就是太拼了……”她想说别那么拼,评优评先有什么用?还是自己的身体和生活,还有家人最重要。可是一想到人家是年年的优秀员工,年收入比普通中层起码多两万,凭什么叫人家不拼?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嘛,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虽然自己不一定做得到,但理解、尊重。于是她转而说:“拼也值得,中年女人正当年,就该拼,公司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我也不想这么拼啊,”刘小荷说,“不是没办法吗?每两年一竞聘,现在新人学历越来越高,又都还能干事,你看这次培训我就交给她们三个,我没操一点心,真的怕被挤下去呢。你晓得我又是个好强的,要是真被挤下去了,我也会像你一样辞职的,脸上挂不住啊。”
84.各种高端头衔之下,是一个被迫上班的我
严若朝解释说:“我倒不是因为被挤下来辞职的,我后来不还干了大半年吗?主要是这里不适合我,做得不开心。”
严若朝的解释在刘小荷眼里成了此地无银。她不懂严若朝所说的“做得不开心”是一个什么理由,做得不开心就能辞职了?能有多不开心呢?别人都是这么做的啊,所以还是面子问题,当了两年副主任就被刷下来了,公司这么多年仅有两例。因为公司领导还是顾及员工面子,不是十分不能胜任,不会做得那么绝。“你啊,就是太有棱角,太固执了。”
严若朝这不认同,但觉得没必要反驳,便笑了一下,说:“说说你吧,还有公司,还有园区,这几年怎么样?”
刘小荷把茶杯向一个下属一递,下属接了就去给她倒热茶。她说:“就那样吧,比前几年还差,尤其是今年,招商没招来几个像样的大企业,债务压力又大,这些就不说了,跟你说点你爱听了,我们现在全员降薪 10%,中层降薪 12%,领导的不知道,反正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这咋是我爱听的?这些我也知道啊,那个降薪通知一发出来,就有同事发给我看了,我也蛮震惊的。不过也可以理解,我的老师朋友,公务员朋友,听说都降薪了。”
“你在公司还有眼线啊?”刘小荷接了下属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那个下属又主动给严若朝和涂娅他们倒茶。
“哪是眼线,总还有个把联系的,我现在都不怎么上微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