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你没发现这个黑色的花盆有点特别吗?”

话音刚落,侯景邦立刻拿起眼镜戴上查看,然后他看到花盆边上有一个小孔。他迟疑片刻,似乎在回忆当时一眼瞥过这个花盆的时候它到底长什么样,但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想不起来了。

袁晴接着往下说:“在小天突然搬到我隔壁的时候,我说明一下,我就住在他家隔壁,我曾经对他说过我住的小区很老,小区内没什么监控,出现过一些偷东西的事,所以我建议他在家里安装一个摄像头,防止有人闯空门偷东西。我原本以为他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没想到他真的去做了,并且他做得很隐蔽。他搞了一个针孔摄像头,再在花盆身上打了一个小圆孔,把摄像头埋在土里,完美。”

袁晴的话音落下,侯景邦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神闪烁不定,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暴露出内心的剧烈挣扎。是坦白认罪,还是继续抵赖?这个抉择让他如履薄冰一旦行差踏错,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土崩瓦解。

侯景邦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陷入死局不管选哪个他都是死路一条。这个顿悟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听见手铐咔嗒作响的幻听。

就在这时,侯景邦突然打开抽屉,从里面骤然拿出一把便携式小型弓弩,弓弩上放着一根削尖的金属箭头。

遥远的声音在袁晴耳边响起:“小时候我爸工作很忙,又对我很严厉,有一次他给我买了一把弓弩玩,我自作主张搞了一根削尖的箭头玩,差点射到人,被他狠狠打了一顿,”

“臭三八,去死吧!”侯景邦将弓弩瞄准袁晴,射出一支箭。

谁能想到侯景邦在坦白和抗拒之间竟然选择了杀警逃跑!

说时迟那时快,潘阳和无名一左一右同时扑向袁晴,为她挡箭!也得亏那书桌够宽,才给了潘阳和无名挡箭的时间。

而袁晴呢,在她看到那弓弩的刹那,思绪竟然被小天的话影响了。当箭头瞄准她的瞬间,她甚至还在想这把弓弩难道就是十七年前小天玩过的那把吗?上面的箭头是小天搞来的那支箭头吗?当箭头朝她射来时,她才后知后觉要躲闪。但是来不及了,箭头已经近在咫尺。就在这万分之一的危急关头,她看到无名赫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把抱住她,无名的重量压在她身上,直接将她扑倒在地。

袁晴震惊,惶恐,诧异。她感谢无名的奋不顾身,但另一个念头随之升起,无名怎么会有重量?紧接着袁晴听到无名的一声呻吟,她立刻从无名身下起来。这时,她才意识到真正将她压倒在地躲过一箭的是潘阳的身体,由于潘阳和无名完全重合,但无名的脸更靠前一点点,所以袁晴看到的是无名的脸。

此时,潘阳肩膀上插着那把箭,但是潘阳大叫:“别管我,抓住侯景邦!”

闻言,袁晴立刻冲出书房,追上正要夺门而逃的侯景邦。

但侯景邦哪里跑得过袁晴,就在他踉跄着冲向大门外的奔驰车,手指刚触到车门把手,袁晴已如猎豹般追至身后。一记凌厉的侧踢狠狠击中他的后腰,侯景邦重重扑倒在地。袁晴抡起的铁拳带着风声砸向他的面门“砰”的一声闷响,侯景邦竟直接昏死过去,苍白的脸上迅速浮现出青紫的拳印。

袁晴见状,愤愤地说道:“就这,还想逃?太不禁打了!”袁晴拿出手铐将侯景邦铐住,转身正要走回书房看潘阳,却猛然发现潘阳就在身后。此时的潘阳正惊愕地盯着她,而在潘阳和袁晴之间,一根红绳连接着他们的手臂。

袁晴见状,目瞪口呆。这时,另一个身影从门内走出,他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根箭,他身上没有任何红绳缠绕,他走到袁晴和潘阳之间,他就是无名!

袁晴走向无名,伸出手去触碰,当她碰到无名实实在在有温度的手臂时,她惊了一跳:“无名,你……你活了!”袁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这种神奇的状态,于是她用了一个“活”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名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亡魂,这个字用得十分恰当。

无名也伸手去碰触袁晴,当他摸到袁晴柔软的胳膊时,他也感到震惊,这种触感令他浑身战栗,他一把抱住袁晴,这个动作在他脑海中彩排过无数次:“袁晴,我终于可以抱住你了!”

“放开她!”袁晴耳边兀然响起一声呵斥,她从无名怀中抽身,看向声音来源潘阳。只见潘阳大步走向无名,挥起拳头朝无名打去,但他的拳头如空气般穿过无名的身体,潘阳见状,吓得大叫:“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穿着我的衣服?他怎么替我受伤了?”

袁晴看看潘阳在看看无名,最后看向自己手上的红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的灵魂对调了!”袁晴想起方才潘阳和无名重合的场景,或许当时不仅潘阳的肉身和无名重合了,连潘阳的灵魂也和无名重合了。所以不一定要遭雷劈才能对调灵魂,当灵魂和灵魂完全重合时,也能对调灵魂。

“灵魂对调?什么意思!”潘阳大惊。

“潘队,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能看到别人的灵魂,人是有灵魂的。”袁晴说道,“现在你就是我的灵魂。”袁晴猛然想到什么,“潘队,你现在看看他,”袁晴指着无名,“他身上有灵魂吗?灵魂和肉身之间有一根红绳连接,你找到红绳就能看到他的灵魂。”

潘阳朝无名看去,看到了他手上的红绳,当红绳进入视线的刹那,一个幻影随之显现,潘阳看到无名身边赫然多出一个人,那人与无名长相一样,只是他的头顶上多了一个光环。

潘阳再仔细端详两个一模一样的无名,猛然间,一张脸在脑海划过,他盯着无名眉毛下的四叶草象征着幸运(lucky)的植物说道:“Lucky,你是 Lucky,是我的弟弟潘朔。”

所以现在是无名进入了潘队体内,成了“潘队”,而潘队的灵魂代替无名,和袁晴绑在了一起是吗?

理解正确

为什么潘队的肉身也会变得和无名一样呢?

第八章 双探(8)

“小天,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侯景邦松了一口气,只要儿子肯接他电话,就意味着一切还有救。然后他在电话里稳住儿子。侯景邦说一切都是误会,不是小天想的那样,他要当面解释。当小天同意在出租屋见面后,侯景邦立即着手准备:从药柜取出医用乳胶手套、咪达唑仑口服溶液和注射液,仔细检查剂量后装入公文包。临出门前,他对着玄关镜整理好领带,确保自己看起来依然是个值得信赖的父亲形象。

侯景邦来到儿子住处,先是编织了一套关于谢飞精神异常的谎言。面对小天仍存疑虑并威胁报警的态度,他按照事先计划开始行动:他先趁小天去上厕所的时候,在小天喝的水里倒入咪达唑仑口服溶液。待到小天喝下水昏迷后,他戴上医用乳胶手套给小天注射了两瓶咪达唑仑安瓿,将小天拖进厨房,关上厨房的窗。然后翻出小天写过的笔记本,照着上面的字模仿小天的笔迹写了一封模棱两可的遗书小时候小天的字是侯景邦教的,所以他对儿子的字迹很熟悉。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他倒掉小天喝的水,洗干净杯子。再将遗书、笔、注射器等东西摁上小天的指纹,造成一切都是小天自己做的假象,最后关上门窗离开。

“小天是你的亲生儿子吗?”袁晴坐在审讯桌前,对面的侯景邦终于老实,只是此时站在袁晴身旁的灵魂变成了潘阳,而与袁晴并肩而坐、一起审讯的人则是无名。

“不是。”侯景邦最终坦白,一切都要从邓竹岚怀上小天开始说起。

原来当年邓竹岚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对象,他也是侯景邦的同学,可是在一次空难中遇险,不幸离世。邓竹岚伤心不已,两人原本将在一个星期后结婚,现在准新郎走了,婚礼不了了之。但让邓竹岚没想到的是自己已经怀孕,这个时候侯景邦趁虚而入,他承诺自己会好好照顾邓竹岚母子,不介意成为继父。他对邓竹岚百般讨好,最后邓竹岚考虑到孩子不能一出生没有父亲,便答应嫁给侯景邦。但邓竹岚并不知道,侯景邦其实是一个忘恩负义的野心家。

起初侯景邦确实按照承诺对邓竹岚母子十分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侯景邦越来越觉得小天像其他男人的影子,他对小天不是亲生的越来越介怀,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邓竹岚不肯再跟他生孩子,这意味着侯景邦将绝后。一想到百年之后无儿子送终,侯景邦就愤怒不已。他对邓竹岚的杀意与日俱增,但迟迟下不了手,直到谢飞出现。

谢飞第一次进他的诊所看病,他就发现谢飞的心智年龄不成熟,他很容易被教唆。谢飞很怕母亲,因为母亲对他非常严苛。在与谢飞和谢母的几次沟通后,侯景邦犀利地发现真正有精神疾病的人其实是谢母。因为谢飞是谢母被人强奸生下的儿子,谢母对谢飞又爱又恨,谢飞一不听话,谢母就打他,打完儿子她又道歉,谢母经常对谢飞说:“千万不要长成像你爸那种畜生,要做一个乖孩子。”在这种反复的病态打骂下,谢飞的心智成长变得畸形,他不敢长大,因为他怕自己变成畜生。

于是侯景邦利用谢飞的畸形成长,在他心里播下一颗“英雄梦”种子,每个男孩都有一个英雄梦,侯景邦告诉谢飞只要他变成英雄,母亲会爱他,所有人都会崇拜他,他将不再害怕任何欺负。就这样,谢飞成为侯景邦的信徒。他还告诉谢飞,遇到下雨天,谢飞就可以变身,变得强大无比,变成拯救其他孩子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所以在那一个个下雨天,侯景邦带着谢飞前往他事先勘察好的行凶地点,让谢飞去杀人。第一次杀完人,谢飞还有点害怕。可是很快他就从侯景邦的鼓励中获得力量,然后跟着侯景邦完成第二次、第三次谋杀。

审讯一直进行到晚上十二点。当袁晴、无名和潘阳从审讯室出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四大队所有人回到办公室,尽管已经午夜,但大家依然处于亢奋状态,围聚一起七嘴八舌,大林甚至还在喝没喝完的龙井,小涛和阿锋则各自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小涛往咖啡里加奶,阿锋则猛加方糖,一个个准备通宵详聊的样子。

潘阳见状,正要对这帮队员发号施令,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他们都听不到,于是他转向袁晴:“你让他(指着无名)解散,让大家都回家睡觉去。”

闻言,袁晴走向无名,附耳转达指令。无名听完点点头,然后说道:“我说各位,时候不早了,回家去吧。”

“让他强势点!”潘阳蹙眉道,“一点队长的威严都没有。”

袁晴想为无名辩解一句他这是第一次当你,但话到嘴边憋回去了,因为莫名觉得很好笑。于是她又附耳对无名转达潘阳的想法,无名往袁晴身旁的一团空气怒视一眼,然后拿起一叠案卷重重拍在桌子上,这声响让所有人安静了一瞬。趁着这个时候,无名装模做样地说道:“喂,差不多了,茶别喝了,咖啡也倒了,都给我回家去睡觉,明天早上准时回来报道!解散!”

大林、阿锋和小涛面面相觑数秒,然后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立刻放下茶杯、咖啡杯,抓起雨伞就往外跑。大林离开前还不忘抛来一句“老大,明天见”。

待到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安静,潘阳说道:“去我办公室里聊吧。”于是袁晴拉着无名走进了潘阳的办公室。

尽管潘阳和无名对调了灵魂,但座位顺序没有改变,潘阳依然坐在他的队长位置上,袁晴和无名则分别坐在潘阳对面。接下来潘阳每说一句话,袁晴都要复述给无名听。

“这到底怎么回事?”潘阳眉头紧锁。

袁晴深吸一口气:“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她的声音渐渐沉下来,将无名出现的那个雨夜,以及后续所有匪夷所思的经历娓娓道来。

潘阳的瞳孔随着叙述逐渐扩大,那些记忆碎片突然拼合成清晰的图景袁晴对着空气的自言自语、聊天时突兀的沉默、还有她偶尔望向虚空的古怪眼神。此刻所有违和感都得到了解释,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他还想起了之前袁晴拿着的一张男人画像,当时他看到画像中男人的四叶草胎记时就心中一紧,只是他知道弟弟已死,不可能是画中男人,所以才打消疑虑。但现在想来,他如果当时追根问底,或许早就能发现袁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