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接过信函,打开一看,竟然是?華姐姐的生辰八字。
“殿下说了,我朝律法外嫁女不在本家赤族之列,只要您将这名帖送进?宗人府,中?书令长女可?免于此灾祸。”
身上湿透的衣裙不断坠着她,湖风一吹,那张薄薄的纸随风上下翻飞,她用力捏着,险些?捏断下来一个角。
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这是?在拿華姐姐的命,小侯爷的姻缘在威胁她。
他要她回去,不是?张厉绑着她回去,而?是?心甘情願地回去。
云棠远眺湖心中?的画舫,好似能?看到两人相依的身影。
心中?一阵叹息。
当日小侯爷拼死带她逃出蓬莱殿,这条命、这份恩得还。
但那般日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实在不想过了,是?故送完名帖,她一进?宫就直奔太初殿而?去。
宁願成为太子手上的一柄利刃,她也不願成为他豢养的金丝雀。
如今落到这詔獄,虽然住起来着实不舒服,但她一不舒服,就会说些?话刺激刺激左邻右舍,这日子也算有几分趣味。
只是?不知,为何?十余天过去了,这判决的圣旨怎么还未下。
当日陛下龙颜大怒,恨不得亲自拔了悬挂于右侧的尚方宝剑,一剑戳死他们这伙乱臣贼子,按理说这圣旨应当早早就下来了。
圣旨迟迟未下,是?因为太子爷在从中?与陛下博弈。
陛下看重天家颜面,不欲将此丑事外露,欲让淮王即刻之藩,贵妃陪同,至于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就都在情理之中?了。
而?中?书令的罪名也很好办,难的是?李云棠这个公主。
按理说,只是?一个公主而?已,也无甚难办的,宫中?那么多?个公主,多?一个少一个并无人在意。
只是?太子咬着不放。
非要给人去了玉碟,去了李姓,昭告天下此女并非皇室血脉。
父子君臣博弈到今日,一应新任中?书令、户部尚书的人选都已落定,然而?明华公主的判决依旧悬而?未决。
“太子,朕的颜面便是?整个李氏的颜面,若放了云棠,朕、你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太子一身红袍,腰间?环玉带,长身玉立于太初殿中?。
“陛下,此错已经?铸成,朝臣百官惶恐,惟愿此事能?早早落定,安定朝纲。”
“杀了她,李氏的颜面依旧无法挽回,不若昭告天下,当初是?错认公主,如今查明,自当归还其来處。”
如此光风霁月的言辞,听上去掐不出?一点错处,他若不允,好似还是?他有意让百官惶恐,朝纲震荡。
“朕听到些?传闻,你与她过从甚密,同进?同出?,不似一般兄妹。”
“若真是?如此,朕定不能?放过此人,你是?朕最看重的太子,若因此背上□□的罪名,朕与你都没有颜面进?太庙!”
太子似铁了心与陛下抗争到底,“她是?不是?公主,有没有□□的罪名,陛下心中?清楚,儿臣心中?也清楚。”
“民心如水,流言如虎,是?不是?又有何?异。”
太子抬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清凌凌地望着王座上的人,两人彼此心中?都明白,什么百官惶恐,什么□□罪名,什么流言,对陛下来说都不重要。
他怕的是?太子日后?会拿着这个人证、这个把柄、这个丑闻要挟于他。
君臣父子相疑至此,太子心中?难免失望。
“陛下修道,对国師信任有加,儿臣前日前往玄天观拜会国師,他给了儿臣一枚药。”
太子从袖中?拿出?一只黄花梨木的小锦盒,内里铺就软面杭绸,正中?间?放着一颗浑圆的棕色药丸。
“国师经?年炼丹技艺,言此丹药能?使人忘却前尘,若云棠没了这段记忆,陛下自然无后?顾之忧。”
陛下的神色沉了下去,带着审视的眸光冷冷地看着殿中?的太子。
这药先帝曾经?在一个桀骜的宫妃身上用过,后?来先帝如愿得到她的柔情,只是?宫妃因此身虚体弱,留下一稚子后?就撒手人寰,此后?,这药便成了宫廷禁药。
太子眼尾似掩着几分嘲讽,“陛下就算不信儿臣,也当信此药。”
太子从太初殿出?,手里握着一卷明黄色圣旨。
候在外头?等着的小侯爷立马迎上去,瞧着那一卷明黄绣龙的圣旨,再瞧着太子冷冰冰的脸。
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陛下还是?不肯松口?”
太子撑着青色罗伞,抬步走?入雨幕中?,一袭红衣在行进?间?摆动,远远观去犹如一道在瓢泼大雨中?燃烧的火焰。
恰如他在本已沉疴的朝堂之上掀起的燎原大火,中?书令与户部尚书相继下台,连带着起底一众蠹虫贪官,有才有能?之辈、实心用事之人简拔而?出?,一颗颗拳拳之心,愿为江山社?稷、萬千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待回到东宫,太子才将圣旨扔给小侯爷看。
“成了!”小侯爷喜上眉梢,“你是?怎么说服陛下的?那颗丹药真有那功效?”
太子将那锦盒随手扔于书案上,“咚”地一声,隐隐泛着火气。
“国师炼丹技艺再精巧,也无此能?耐,这不过是?一颗普通进?补丹药。”
啊?
太子爷胆子也这么大?欺君大罪也张口就来了?
小侯爷摸了摸鼻子,他们兄妹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兄妹,胜似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