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吗，就见过一回面的陌生人。说起来，你俩也不熟。” 于意眼神锐利：“还是说你也是演的。”

林子舒的眼睛下的目光只闪烁一瞬，接着唇角上扬。明明是克制且礼貌的笑，但不知怎么就让于意原本就堵得慌的心绪更堵。

“你不在意她，那我就放心了。”

林子舒绕过人就走，于意一把拽住他，声音压低，带点威胁。

“云何是重要证人，我跟这案子十几年才刚有线索，你别添乱。”

林律师抬手，把于意攥着袖子的手抖开，看都懒得看他。

“我不关心那个破案子，我只关心小何的安危。”

说完他就走了，于意站在原地，直到兜里震了三下，他手指僵硬地把手机掏出，划开，看到自己给发消息人的微信备注小何：[图片] [图片]，皱着眉头把消息点开，是云何发的两张靠在病床上的侧脸自拍。换了白 T 加病号服，原相机随便拍得潦草，但能看见浓密眼睫、看起来竟然有点可怜，甚至有点好看。

于意手指按在照片上弹出保存选项，但下一秒消息显示：[已撤回] [已撤回]。

于意：？

她打字很快：不好意思，发错了。

他回复也很快：不是，你原来打算发给谁？

云何：关你什么事？[微笑]

于意不回了，他手指按在发送键，最后把“问问怎么了”几个字删掉，转身靠在医院走廊上，额头抵墙。直到手机再次震动，他迅速拿起，点亮，发现是备注“杨傻子”，也是图片。他无奈叹息，点开，看到是张楼道照片，黑漆漆的。待放大之后，心脏狂跳。

那是辆老式自行车，停在那栋废弃老楼后面，与其他废建材堆在一起。如果不是他经常去，根本辨认不出来。紧接着是杨流的语音，他点开，听得出来对面的人在赶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刚刚里边绝对有人。车都没骑走，估计没跑远。我在追，你打电话告诉我妈，晚上别等我吃饭。”

于意摇头，发了个知道了你小心，就继续检视那张自行车照片。款式老、用得包浆又掉漆，是经常骑自行车出门的人。前座有篮筐、后座有加装座椅。老城共享单车普及率上去之后，这样的车在垃圾回收站有上万辆。当年陈姨骑车载他和杨流放学时，就是前边单杠放一个、后边座位放一个。

等等。

一个可怕的设想在他脑海中升起，但他很快将这念头打消。

陈姨怎么可能跟这案子有关系，再说，要是真有关系，想杀他的话，早就动手了。

但万一，对方的目标是云何呢？

凉意又从后颈窜上来，忽然咫尺之隔的病房里传来一声尖叫，他想都没想立刻拉开玻璃门冲进去。他之前就问过，病房里三张病床，除了云何那张都没人。他撩开帘子一个个地找，直到靠窗的病床帘子被拉开，他看了一眼，就把帘子拉回去，转身就走。

云何在换衣服。双手握着胸衣扣子背对着他，大片烧灼痕迹像残忍盛开的大丽花。帘子动静响起时她侧过脸，夕阳下侧脸眼睫浓密，特别像骗子。

“刚有蟑螂。”

于意手已经扶在门把手上，听闻这荒谬解释还是回头。

“我出生到现在就没在乌市见过蟑螂。”

云何不说话了，他拉动玻璃门，又听见她低声开口。

“帮我扣一下。”

他欲言又止，手僵硬地放在门把手上。

“你不愿意就把林子舒叫来。” 云何淡淡的。

他把拉开条缝的门推回去，越过两个病床站定在她身后，手指僵得不听使唤，但还是捉住那两个极细的搭扣，她随即放手。于意深呼吸，努力凝神在两个细小钩子上，那两秒钟比一辈子还长，但他终于还是完成了。

云何偏过头礼貌点头表示感谢，接着若无其事转过身找 T 恤。于意马上闭眼睛，她就笑出声。

“别装了你一个擦边博主。没连麦过大胸美女还没刷到过吗。”

他不说话，等她穿上 T 恤才睁眼，笑得有点命苦。

“说话能不能矜持点。”

“我说话一直这样。” 她盘腿坐在病床上，脸色倒是比白天好许多，大概是输了葡萄糖又静养半天的缘故。于意就这样和她对视片刻，抽了个凳子反着坐下，手搭在椅背上。

“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没有啊。就是我自己呆着有点…害怕。”

她脸看向窗外。

“老想刚才的事。”

他沉默，继而把凳子挪到窗边又坐下，眼神落在床头柜削好的苹果上。林子舒做事和他外表高度统一，苹果切成小块摆得整整齐齐。他忍住不再想他在她床前两人亲昵谈话的场景，眉心拧成线。

“你休息吧，我就在这不走。”

她没回答，伸手去够保温杯，于意起身帮她拿起来送到嘴边，她看了他一眼，低头喝几口，他就把杯子接过，坐回去，手肘还支着床，目光从她稍显湿润的唇划过，喉咙滚动。

“苹果，你帮我吃了吧。” 她看他。

“我不爱吃。” 他冷笑：“再说了万一有毒呢。”

云何低头，用叉子拿起一块咬了半口递给他，眼神却坦荡得像这种行为再平常不过。

“我试了，没毒。”

于意接过，但没动，把叉子搁在盘边。她目光随着他动作移动，眼神有瞬间的暗淡。而他捕捉到她眼里的失望，原先强压下去的莫名躁动和憋闷又升起来。

像溺水。

不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