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桓的尸体收了，埋在吴燕归家祖坟附近。听说大伯母会每年去给他扫扫墓。

至于邪教，小瞿去看了眼，现在活土和周永泽都没了，已经成了一盘不成气候的散沙。

“崇正，不知道王知敏肚子里的小孩怎样了？唉，希望它们能够顺利出生，毕竟是几千年难遇的半人半妖呢。话说回来，林子君不能亲眼看到自己小孩出生，真是有点遗憾。”

倒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虽然林子君被扶桑树关了一年，但最终还是赶上趟了。

谁都没想到，王知敏肚子里怀的是一个人和一个妖，而那俩孩子，不是同一时间生的。

人类小孩在王知敏怀孕到九个月时就生了。再过了九个月，王知敏又生了一胎，是蜘蛛妖。

崇正说幸好先出生的是人类小孩，不然到时候王知敏有嘴说不清。王知敏冷笑一声，说，我爱生什么妖生什么妖，我自己的肚子，难道需要向林子君解释？

林子君在一旁都快高兴疯了，本来就不够用的脑子更不好使了。他抱着俩孩子对崇正说：“你看，这是小洋，这是小球。”

崇正问：“小洋这个名字我能理解，小球是怎么一回事？”

王知敏解释：“林子君说，比海洋更宽广的是地球，所以第二个孩子叫王小球。”

“崇正，你要记得把小黄带给薇安养。哦对，别告诉她我不在了，就说我出国游学了什么的，她失去陈美美已经够难受了，别让她觉得我也不在了。”

有了胐朏的薇安，来小院来得挺勤快，每次来就只做一件事给美美浇水，直到美美长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浇水浇得勤，这一次美美不到半年就长出来了。她对这一次自己的脸更加不满意了，因为这一次她变成了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像是胀饱了水的海绵。

美美说等她拿得动刀就要去杀了文长林，趁着未成年人保护法还有用，但是被薇安劝下了。薇安说，对，老东西实在太坏了，迟早姐妹二人联手弄死他，但咱要先上课。

这一次美美本来想跟吴燕归姓，但是发现“吴美美”的谐音是“无美美”，觉得不漂亮，最后决定跟小瞿姓。结果登记户口时写错了，写成了翟美美。怎么有人能上了三遍高中还是文盲呢？

崇正觉得这个笑话可以讲给吴燕归听，但是又觉得吴燕归不一定听得懂。她虽然聪明，但是文化素养的确一般。

“崇正，你别让纸人代替我上班了，我老拿空饷也怪不好意思的。这份工作，你让纸人替我辞了吧。咱在天外天也算个有编制的神仙了。人间那点工资，不要也罢。”

崇正带着纸人吴燕归去辞职时，碰上了李佳萱。两人打了个招呼。李佳萱并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的表情。

自从伊尹说他是神裔后，崇正总算明白为什么师父明明说人死魂消，但是自己的魂魄能在榕树妖体内保存那么多年。

除了榕树妖刚成精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作为神裔，魂魄比普通人强健。

所以在偶遇李佳萱的那一瞬间，崇正有些期待，没准阿娘也是神裔，没准李佳萱能够对他露出一些疑惑、震惊或者熟悉的表情。

但是都没有。李佳萱像是路过一个陌生人一样路过了他。浑然忘记他和她之前甚至还见过两次。

他带着纸人坐上了门口等着的快车。把这件事连同几百年前的旧事一起忘在脑后。

“崇正，你要当面替我向魏宁解释发生了什么，最好能拉上一个妖怪朋友给她变身，这样她才能够理解和接受这一切。”

这是崇正唯一没有做到的地方。魏宁消失了。

魏宁家人报了警，崇正惦记着吴燕归的嘱咐，几乎将国内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万妖司也发过寻人令，小瞿甚至去过好几个邪教内部，大家都没有找到魏宁。

魏宁像是人间蒸发，行踪难觅。

吴燕归啊，你说女娲绝地天通，天外天与人间像是两个无限远的星球，永远接受不到彼此的信号，我要怎么才能告诉你，你的好朋友失踪了这件事呢？你知道以后，一定会很着急吧？

“崇正，虽然你小气、抠门，但是我知道你很好，对我也很好，所以我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你平安快乐多赚钱，我在天上当神仙，勿念……哎算了，你还是念一下吧。”

崇正当时听到最后一段时差点被逗笑。好吧，这两年他的确如这位三千年一遇的新神所说的那样，平安快乐，不知道是不是托了她的福。那就念她一下吧。

不知道要念多少年呢？

天外天的时间流逝十分奇怪。有时候像是过去了一年，又像是过去了一瞬间。吴燕归才知道，当神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不知天地时日，跳出时间空间。

自从被剜了一半妖丹以后，吴燕归大部分时间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魂。西王母让她待在天外天的这个界线处，不能往里走。

天外天里头像是一个高压锅，吴燕归本来成神的时间就短，一上来又挖走一大块妖丹，大伤元气，还是要等灵体养好了才能往里头走。

但是西王母总是会来看她，每次见到她，都会跟她聊天。

吴燕归小时候是个电视儿童，看了不少张青青演的作品，她将那些作品复述给西王母听。西王母则像讲故事一般，跟她讲一些上古神话，以及一些上古的神。有时会也会讲洹魔。

当时吴燕归听夸父说的是，女娲造万物时多了一块土，那土在水中溶成一团无形无状、至混至沌的泥水，成了洹魔。

其实，那团泥水最开始也没什么威力。西王母说，应该是人类时间 4200 年前，虺星现世，洹才从一团泥水变成了洹魔。

“慧星那么厉害啊？”吴燕归问。

西王母聊八卦时还挺好说话：“是虺星，不是慧星。虺是大蛇的意思。那虺星主水之力，它现世那年，共工作为水神，也灵力大增。”

西王母说，按照时间，虺星应该 1997 年又现世过一次，不过幸好当时洹魔被后土压在地底下，而世间无神，所以只发了几次大洪水，没有引起什么大乱子。

吴燕归后来也大概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能够成为神，而伊尹造的那些司音不行。

因为，伊尹一开始就被洹魔误导了，神不单单是半人半妖。

扶桑树说，神皆为女娲心血之作，是因为这些神身上有女娲的灵气。但自洹魔与共工之乱后，女娲为了诸神不扰乱人间秩序，以身为笼，将诸神封于天外天之上。

不仅诸神绝迹于天地间。因为没有女娲的灵气，哪怕生造出再多的半人半妖，也无法获得一个神。

所以，本来不该再有新神出现。

吴燕归猜，大约是自己跟崇正学习道法时，总是在外头打坐。崇正让她这时候吸收天地之精华，一不小心吸收到了女娲消散在天地间的灵气吧？

可能所谓的修道，就是参悟天地之道，寻找女娲遗留在天地间的灵气。所谓的道法，也就是利用收集到的女娲灵气来与这世间万物沟通。

说到崇正，吴燕归望着天外天那片界限，心想，她用那片羽毛承载了那么长的一封口信下去，不知道崇正有没有按照她说的来做。

崇正虽然贪财抠门，但是重诺守信。虽然给他的是她单方面的请求，还没有得到他的应允。但是，崇正他应该能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