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只是想救我们的家人和朋友而已,我不会让洹魔现世的,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吴燕归说,“周桓甚至完全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帮你一起阻止我。你这样对他还有其他人,难道不残忍吗?”
更透明的吴燕归说:“你现在告诉他未来会发生什么,才是残忍。洹魔封印不可动。”
“后土不是化作太行山镇压洹魔吗?”吴燕归想要说服那个未来的自己:“我救了他们以后,永生永世都会离太行山远远的,不会去揭开封印。”
她记得,在那些幻影泡泡中,洹魔让伊尹去找到神来揭开她的封印。这就和西游记里那个贴在五指山上的“唵嘛呢叭咪吽”咒语差不多,只等有缘人去揭开,而揭开洹魔这个咒语的有缘人刚好是神。
“你又怎么知道,压住洹魔的是太行山?”
吴燕归被这个反问问得一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知道洹魔,到成为神,其实都是一晚之内发生的事情,吴燕归现在还没有去细想洹魔到底是被什么给镇压了。她只是凭直觉认为,不管是洹河,还是伊尹,或者是那个奇怪的邪教,还有大伯母的可怜学生,一切故事都发生在太行山山脚下的安阳市。那么后土本土,大概是化作了太行山脉,而洹魔就被镇压在太行之下。
后土化山,多么合理。毕竟他的后人伊尹和夸父,都是和土有关。
“不,后土不止是太行山。”那个透明的吴燕归说,“人们常对着皇天后土发誓,是想要有永恒不变的见证,后土,代表的是永恒不变。可是万物皆可变,山可移,海可平,而永恒不变的,只有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吴燕归有些迷茫:“我不明白,难道你的意思是,真正压住洹魔的,是后土所代表的不可变动的过去?”
“你还记得伊尹在劝你成神时,说了什么吗?他说,时间是一条河,而神是河岸边的人”
“只有神可以改变河流的走向。”两个吴燕归一齐说完了下一句。
然后,吴燕归就听到透明的吴燕归说:“河流下压着的,就是洹魔。这也是为什么洹魔说,只有神,才能解除那个封印,却不限于哪个神。因为,但凡你动了要改变过去的心思,哪怕只是改变一个小小的过去,洹魔的封印都会松动。”
透明的吴燕归看着她,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悲伤:“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的抽积木吧?哪怕抽掉一小块不起眼的积木,都可能导致积木塔的坍塌。木头堆得越高,那块抽掉的积木带来的坍塌风险就越大。而洹魔和伊尹要的,就是你因为不甘心,所作出的那一点小改变。”
“我做不到。”吴燕归喃喃自语,瘫坐在地上,她放弃了自己的肉身,却只能看着过去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我真的做不到,这太难了。”
透明的吴燕归说:“做不到也要做。你既成了神,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洹魔的诱惑,就是神因私欲而起的那一点不甘心。所以,相信我,不要执着于改变过去,去改变当下,你可以做很多事情。”
然后,这个透明的吴燕归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废墟和坐在废墟里的小周桓。他看着比刚刚又小了一点,约莫六七岁。大概是猜到了未来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受到了伤害,所以身型又缩小了。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直到小小周桓开口说:“我的任务完成了。”
吴燕归蹲下来,拉住小小周桓的手。她数不清,自己小时候有多少次拉着这双手一起出去玩。自从青春期开始避嫌后,这是她十年来再一次握住这位好友的手,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原来神也能落泪。
“你刚刚说,你一成神就来了。所以,你是来救我的,对吗?”周桓反握住吴燕归的手,那双手很小,握着有些吃力。
吴燕归说:“可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能告诉他,他未来将会面临多么残酷的命运。
周桓说:“我不知道未来我会发生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想让什么发生。刚刚那些场景,我都看到了。所以,不要拯救我,去拯救这个世界。”
太好看了!
对不起,我叛变了。抠门鬼你再不出现我就站青梅了。为了你和父母我要于世界为敌X不要因为我而背负这样的重担。
54.天道好轮回
吴燕归回到山脚下的泥屋时,时间才过去了一瞬。周永泽还趴在她身边,拼命想堵住她脖子上不断冒出来的血。他甚至抓起地上那团蠕动的泥土往伤口处抹,可惜那土碰到她的血后即刻变成了一把散沙。
没人看得见她。她像是一阵没有形状的风一样,出现在这里。
影子周桓很安静,不管周永泽做什么,只木然立在原处。
吴燕归知道自己应该先去救大伯一家,却仍忍不住先问影子周桓:“所以,哪怕经历了一切,你还是决定让我去那个时间点吗?”
“我记得那个未来的你说了什么,我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影子周桓说,“所以我必须要在那一天让你第一次见我。”
吴燕归说:“未来的我让我关注当下,既然如此,我帮你把身体从周永泽那里抢回来。”
“不必。”影子周桓说,“杀了他吧。”
“可是,身体没了,你……”吴燕归记得崇正说过,人死魂消,如果这具身体没了,那周桓就真的消失了。
“自从成了影子以后,我唯一期盼的就是有一天你能成为神。刚刚周永泽那样对你的时候,我很紧张,以为你会死。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你成为神的第一天。我没有未来,苟活到今日,就是为了让时间线闭合。”
吴燕归听出影子的话死意坚决,心中对周永泽恨极,伸手朝着手术台的方向一挥,一道鞭子挥了出来。
在她昏迷后,之前绕在她手上的发圈被取了下来,不知被放在哪里。本来以为找不到了,谁料她成神后,赶山鞭因为和她滴血结过契约,也成了她神识里的一部分。
鞭子直奔着周永泽而去,就在鞭尾要触及他时,他的脚下突然涌起一团泥土,把他裹向地面,躲过了那一鞭。
周永泽本来作医生打扮,头上罩着手术帽,手上戴着手套,被这么一裹后,整个人摔在地上,头上的手术帽也滚落下来,露出了他的后脑勺。
那是一颗怎样的脑袋啊
像是水母一般,透明的,柔软的,后脑勺。
任何人都能够从后面一眼看见他头颅里的器官在一团浑浊的泥水中,泡着一颗大脑,像是一个泡在药水里的标本。
和保存完好的大脑标本不一样,周永泽大脑的边缘已经融化在泥水中,像是一块正在融化的脑花状冰淇淋。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后,吴燕归有一瞬间担心,他的脑袋会不会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一样,在地上砸裂开来。但他的脑袋只是颤动了几下,从后脑勺掉落了一大片的白屑。
像是脱落的墙皮一样。
旁边那群护士见此变故,四下散开,有两个人撞到了一起,摔做一团,头上戴着的帽子也掉了,是同样透明的后脑勺。
周永泽没管那群护士,转过头来,看向虚空,大喝一声:“谁?”
他的正面还是吴燕归从小看到大的那张脸,令吴燕归泛起一阵恶心。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周桓宁肯死,也不肯回去自己的身体。
一个更令她感到恶心的声音出现在她的意识里。
伊尹的声音说:“哎哟,怎么刚当上神,火气就这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