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正朝着吴燕归挑眉，说：“这件事还是让这个警察姐姐来跟你讲吧。她知道的可比我多。”

吴燕归坐在薇安旁边的椅子上，盯着薇安指尖只剩下一点点的粉色指甲油，决定从自己碰上崇正开始说。

她并不擅长讲故事，只能一板一眼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复述一遍。

真实是如此的沉痛，当她说到崇正去找文长林那里，薇安就开始哭，等到了她们发现陈美美的尸体那段，薇安已经泣不成声，最后说到梦里陈美美决心去替她报仇那一段时，薇安哭得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身体趴在地上抽动，像是受了重伤一般。

吴燕归蹲在薇安面前，发现原来真的有永远擦不完的眼泪，最后只能抬起薇安的身子，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地拍着薇安的背部，一边道歉一边哭：“对不起薇安，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

过了不知多久，薇安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她从吴燕归怀里爬了起来，看着同样满脸泪痕的吴燕归，和不远处的崇正，问：“所以，陈美美还没有死，对吗？”

崇正说：“对，她会复活的。只是要等一段时间了。”

“还能活就好。”薇安又问：“那文长林呢？”

“本来快死了，陈美美的血让他几乎精神失常了，差几天就能死了。”崇正的语气里透露出惋惜：“你刚刚不是听到了吗？上级怪我们执法不当，说文长林既然罪不至死，那我们就不能让他死，要想办法让他活下来。”

吴燕归听到这里，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对不起薇安……”

然而薇安却伸出手，擦掉了吴燕归脸上的眼泪，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哭得太久，鼻子早已不通气了：“没事的姐姐，你是一个好人。你救了陈美美。”

吴燕归抬头，看着这个懂事的女孩，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凭什么有些人轻易地毁了别人的一辈子，最后还能安然无恙呢？

罪刑相应，真的就公平吗？难道每一条刑责都合理吗？

薇安深深吸了口气，胸腔里发出阻塞的声响，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姐姐，我唯一后悔的是美美问我的时候，我没有告诉她事实的真相。不然她也不会为了我报仇而死。所以姐姐，你们不用替我报复他。等我长大一点，我会自己找他算账。”

吴燕归刚想说话，却被薇安打断了：“姐姐，你听我说，美美已经……替我报过仇了。我不希望你们也因为我受到惩罚。”

“文长林……”薇安念出那个名字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他是一个噩梦，但我不会让他成为我一辈子的噩梦，我不会让噩梦毁了我一辈子。”

吴燕归握着薇安的手，被眼前少女的勇气所震惊。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薇安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女孩子。在陈美美的记忆里，她敢和男同学当面对峙，今天下午又因为陈美美自己跑去找文长林，再到此刻……她不是在寻求安慰，而是在安慰别人。

“姐姐，我虽然不像美美一样可以活很多次，但是我很快就会长大，我会跑得远远的，总有一天，我能跑出这个噩梦。”

加油呀！勇敢的女孩！

会的，会长大，然后跑得又快又远，直到跑出阴霾～

恭喜！！！

谢谢！

????奔跑吧 勇敢的女孩们

看到薇安这么坚强，心里真的百感交集。但愿每个受过伤的女孩都能从薇安这里获得力量

跑远点

Amazing，为了跑出阴霾这句话

????

36.无脸泥偶

这个周六格外漫长。早上开庭，下午见王知敏，晚上被獬豸审问，然后又遇上了薇安。送完薇安回到家后，吴燕归以为这一天总算结束了，崇正的消息跳了进来：“来榕树下，我想到办法了。”

大晚上的喊人去加班，这是什么领导陋习？

吴燕归一推开院门，就看见一身道袍的崇正捧着一柄拂尘站在庭院中间，会议室中溢出的柔光照得他此刻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吴燕归走到他身边，试图摸摸那柄拂尘是不是真的：“哪里来的道具啊？我们去演道士驱邪么？”

崇正抽走那柄拂尘，说：“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拂尘，别乱摸。”

“师父？”吴燕归瞪大了眼，平时崇正每次提到自己的事情都神神秘秘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和他过往有关的事情，连忙追问：“你还真是道士啊。那你师父人在哪里？我们要去找他帮忙吗？”

“我师父嘉靖年间就仙去了。妖术修炼起来太慢，陈美美那么多年都只……”见吴燕归眼神瞪来，崇正立刻改口：“比如说林子君，修炼了一千年也就只会吐个蛛丝。”

“所以，你的办法是？”

崇正说：“你身体中有陈美美的妖丹，那么你应该和我一样是属木。我教你修习一两个简单的法术，看看能不能成。”

“哦，你属木，是树妖吗？还是花草妖？”吴燕归想象不到如果崇正是一朵花，该有多违和，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冒：“你师父是谁啊？妖怎么当道士？这不是贼喊捉贼？”

崇正反手一挥拂尘，地上多出了两个蒲团，他盘腿坐在其中一个之上，说：“这些问题，机缘到了，你自会知晓。现在，先把心思放在学习法术上。”

学道术至少比学《九妖真经》好。吴燕归在另一个蒲团上学着他坐下，听崇正说：“接下来，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我比什么手势，你就比什么手势。”

见吴燕归点头，崇正便开始念：

“凡行法之士，先明自己身中关窍，然后行法，无不通灵……

左肝属木，聚魂之所，右肺属金，敛魄之乡……

玄之又玄，生天生地，三才之内，惟人最灵，炼度需明水火，拜表要知元神……”

今天对于吴燕归而言是十分难捱的一天，早上从扶桑树那里得知自己无法变回人，下午从王知敏那里得知周桓和她们被绑走有关，晚上见到了薇安。这一天像是把江南漫长难捱的梅雨季浓缩在了一天里，吴燕归几乎要被自己胸口的眼泪憋死了。但跟着崇正一句又一句的复述后，吴燕归觉得整个人慢慢轻快起来，甚至能感受到胸口处有一团清气逐渐凝成。

她第一次体会到修仙小说中经常说的灵台清明是怎么一回事。

“皓月生明，至真至灵，添精保魂，邪灭正生。”说着，崇正，将原本摊开的左手的中指及无名指收弯入掌心，大拇指、食指、小指朝上伸出，一团苍翠欲滴的绿光结于掌心，吴燕归按着他的姿势比了个手印，只感觉胸口那团清气渐渐飘出，在手中生出了一小团嫩嫩的绿光。

“成了，这个东西够救文长林了。”崇正俯身接过吴燕归手里的那一小团嫩绿，说：“你比我想象的要有天赋，如果以后还想修习法术，可以来找我。”

“就这？”吴燕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第一次弄出来的东西，能起作用吗？不用多弄几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