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满心里只挂着那只从他眼前欢跳过去的胭脂迷色鬼。

以小粮神出鬼没之动，若想再见她一面，只能等到十八日鬼会演出。故而此时他只是信波逐流，长久地发呆。

忽闻左面大观台上一声高呼。他听了耳熟，懒懒抬头看去，见鱼得立手捧红帖和点心纸包，恭恭敬敬对台下滚狮会道：“诸位高人，我们东家略备薄礼，想烦各位停一停，演一回‘一炷香’叫我们饱眼福。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滚狮会演目，是由人钻入藤笼狮子体内、依照八卦六十四门步点舞动，九头狮子五大四小，浑身罩布，外缀染色珍珠线，异美无比。听了韦家召唤，随会的知客上去接礼，台下九狮亦表具喜色，眉眼眨动，扭身展鬃。周围人群预料了要见精彩表演，越发吵热。

“你看，那毕娑楼的韦公子真是大方，不知道纸包里头是点心还是花银。”同行的秋隆从旁挨过来，扯着燕偈，啧啧赞叹。

燕偈强打精神，却茫茫然见白纱飘扬里，鱼得立发光了截会礼物，转回观台深处。韦勘冷着脸当间坐着，他上座还有一个黄毛素忒人，正揭开点心纸，与一人分食两块槽子糕

他在富贵云天里一眼看见那吃着点心的欢笑脸孔，不由嗓子眼一甜。

秋隆看燕偈一副要大吐胆汁的怄气模样，以为他又犯起小人脾气，便宽慰道：“发不了韦家那样的大财，不是你的问题。只能说投胎时，招子没有擦亮……咦，你见着仇人了？这又是看谁呢？”

燕偈紧紧皱眉。回首时，他双眼已被滚狮裙边泼起的烟尘熏红，声音哽塞：“你说是谁……你说是谁。”

滚狮会演毕，四处欢声一片，观台上也是笑语阵阵。秋隆茫然：“你心眼素来小，我怎知道你又恨上了谁？哎，你轻功什么时候练得这样好！刚刚让你爬高看会你怎么不爬呢！”

未等秋隆再多嘴，燕偈早从人群之中蹿起。腰后长剑尖啸而出，聚起冷月清光。

wuli小粮就这样窜来窜去

韦大蓄意引诱，恐家风不良耶??燕二又气又痴，恐m闹出笑话耶

多打了m但怎么意外符合??

??????孩就爱到处乱跑

好词好句????????????

笑得 ??????

三十八 修罗场

燕偈落在韦家观台当中，脚踏一截松散的轻纱。他单手掉剑，抱拳与主家见礼。

韦勘扶着沉重的金桃冠皱眉：“方才的包红已发出去了，这怎么上来一个现要的。”

贵人多忘事。他显然并不记得这穷酸的狂徒系谁。

而韦参手中把转着雀绿扇，举起腕子，施施然道：“阿斯图，把我的手串解给这位公子。”

珠串被高壮的豪奴捧在燕偈面前。燕偈不解，只是摇动剑柄叫他避开。阿斯图的绿眼动也不动，伸平手臂，要他接下主人的好意。

“公子是演艺人吧。接下彩物，就请为我等舞剑一曲。”

雀羽被白玉手指随意拨动。观台下飘飘乐起，是露遇春、常远点等喜调。燕偈在这喜乐中后背冰冷。他目光转往韦参身边人，只见她还在吃糕。

燕偈沉眉欲说什么，却又不肯说了。

他接了珠串，在手中掂耍一下，接着对韦参扬起多情剑，起势直白，并不掩饰。

“那公子就请看吧。”

他跨步送臂，递出数剑。剑意卷带着港口风中寒意，冰芒一般刺痛肤体。长锋刺中雀羽扇，尖光距韦参鼻梁仅一息之隔。

燕偈无心伤他，只要挫挫这人卖弄风骚的无耻气焰。他见韦参怔坐不动，便哼笑一声欲抽剑离去。他刻意没有看小粮，只以在山上大哭大病三月后更加清绝动人的侧脸示她。

而剑竟抽不回。燕偈步伐滞住，唯有看定那扇面，一脸愕然。

“小贼！你……”是韦勘先脱口，看往夹住没入扇羽中剑锋的两指，冷汗涔涔，“你……你手倒是快。”

他就坐在大哥身边，竟未及反应这袭面的杀招。而小粮两指钳紧多情剑，摇摇头道：“不谢，不谢。比起韦大哥来，小韦公子你身量纤纤，如中原诗赞的弱柳扶风，想必力气也小我怎舍得让你出手。”

韦勘又露出厉色，叱道：“住口，腌臜淫贼！”

燕偈目光在这几人之间乱闪，神思更为乱缠。他本以为上观台可一展威风再翩翩离去，绝不与她说一句话。但此刻抽剑不动，他在这千人观场中愤羞难当，贯了全身力气在右肩，奋劲一拔。

指力忽然在他剑尖消失。燕偈急撤了半步，猝然向后仰倒。

小粮身动风行，霎眼间已离座移至他身前。

她伸手揽住他后腰。燕偈神色大异，如仔鹿被射了一箭，四肢摊松，继而僵直，口中磕磕巴巴道：“你，你……”

小粮点点头，另一手刚劲出掌，将一物拍入他口中。

一抹噎人的甜在口中化开。燕偈被她掌风拍得后退两步，反而站住了，摸着干麻的嘴唇发怔。

小粮如常拍拍掌，问候道：“燕公子好久不见，家里都好？别怕，这是槽子糕，好吃的。”

燕偈手托住满口的掉渣，愣愣问道：“你……你记得我爱吃甜？”

小粮眼珠转转：“哦？哦……记得，记得。当然记得。这样重要的事，怎会不记得？”

她只是不想他多话，在这二韦面前再惹事端。而糟子糕多渣，噎人，她手中剩了半块，攥了许久，不爱吃又不想浪费，正好塞给他。

燕偈眼波闪动，忸怩低首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知道。小粮不解，回以局促一笑。

燕偈低头看着靴面，迟语带羞。大小韦见她出手救燕，正要起身再理论理论。阿斯图慢慢擦刀，元三大咳不止，令狐勤默默喝茶，鱼得立撼异得嘴边漏茶。

言语未尽。小粮四方拱手，告罪失陪，接着窣一声飞走在青天晴日里。

…………

虽说走避风头，小粮却好奇滚狮会机巧，穿跳在劝功场人潮内，追上群狮。这时间又有旁的富户截会，八狮纷纷跃立，拱爪知礼。唯有一尾大狮盘踞在后，如尊者懒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