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1 / 1)

“根据大理寺的调查,卓寺丞遭遇了一场有预谋的刺杀。其目的与动机暂且不提,但根据种种迹象,卓寺丞及其部属,遇刺之后,有很大的可能仍在龙崖西峰山谷内。我等奉圣命而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日一早,雨停之后,各带五十至一百名差役,同时进山搜寻。”

有人?坐不住,犹豫道:“天使恕罪,下官麾下人?马有限,实在难以凑齐这?么多空闲人?手。”

又有人?道:“不知?能否各自?量力而行。”

温少卿一一否决:“不行,不行。”

然后又道:“你们各部的人?手,会由谈世子统一调配,打散之后重新组队,分十支队伍向山内进发,在搜山结束之前,这?些人?由谈世子统率。”

这?话说得非常委婉,但实际上却很强硬,意思是在搜山结束之前,你们不要?想把?自?己的人?弄回去?了。

厅内顿时响起极细的声音,诸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反驳朝廷钦差,却又实在难以按捺心中的抗拒,只能悄悄交头接耳,目光示意。

行安县令作为本地县署长官,实在没法?子了,硬着头皮道:“这?……这?……”

谈照微一言不发,目光冷冰冰扫过。

行安县令到嘴边的话立刻就?卡住了,一个激灵:“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众人?三三两两、欲言又止地相继散去?,唯有司州别驾陈繁走出数步,身后追来?一名侍从?,将他请了回去?。

正副钦差仍然坐在原地,厅中人?已经?散尽了,这?二位却动也没动。

见陈繁进来?,温少卿摆了摆手,道:“不用坐了,陈使君,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陈繁心下一凛,只见侍从?捧着一张密封信笺过来?,封口严严实实压着火漆章,郑重交到陈繁手中,又一言不发退下了。

“这?是一份名单。”温少卿声音放缓,一字一句道,“陈使君,我这?里拨一百士卒给你,你另从?州府拨出一批差役来?,以最快速度,秘密将名单中十三人?拿下。”

陈繁愕然,微一思忖:“下官能先问一句,这?一十三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所犯何事吗?”

“他们很可能与卓寺丞失踪有关。”

陈繁面色骤变,急声道:“那正该立刻派人?抓捕,何以…何以要?下官秘密行事?救人?如救火,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放在往常他绝对不敢这?样?对朝廷派来?的钦差说话,但陈繁这?些日子被各路神仙轮番提点施压,实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温少卿神情平静:“因?为抓捕那些人?不在我们的职权之内。”

这?句话简直太出乎陈繁意料了:“什……什么?”

“我等奉圣命而来?,有权共享本地官署一切职权,调配一切资源,凡阻挡者均可处置,但绝对不包括抓捕一十三名有品有级的朝廷命官。”

陈繁倏然意识到温少卿话中的意思,面色骤变,手一软,盖着火漆的信封差点掉到脚面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温少卿安然道,“为今之计,只有先行秘密抓捕嫌疑官员,加以审讯,抢在消息传到京城前找出涉事者,拷问出卓业稷的下落,才能化解麻烦、返京交差。”

他抬手凌空一点,那神情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冷酷:“陈使君,时至今日,我想你也承受不住继续拖延下去?的代价。”

啪嗒一声轻响,信封掉在桌面上,陈繁往后退了一步,冥冥中巨大压力当头而来?,让这?名中年别驾的脸上都浮现起了难得的惶惑:“可是,可是……”

“卓寺丞失踪多日,至今下落不明,生还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了。但我们仍然必须竭尽全力去?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我们不能向朝廷交出答卷,那么在新的钦差到来?之前,我与谈世子或许会因?办事不力获罪,你却一定会有比我们更加难捱千百倍的处境。”

温少卿倾身向前,十指松松扣起,分明脸上还带着笑意,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却当头倾泻而下:“陈使君,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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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殿风来?,秋凉再起。

清暑殿外的池子里,每逢夏日莲叶接天,如今已经?渐渐残败,半卷的叶片上几只蜻蜓有气无力地落下,仿佛它们和水中莲叶一起走到了生命的尾声。

风吹皱一池秋水,吹进殿里,凉意扑面,不需冰山。

景昭坐在窗下,托腮不语。

她?靠在窗前的椅子里,面颊依旧清瘦文秀,穿了件宽松宫裙,粉黛不施珠玉全无,只佩戴着一对明珠耳饰。

素色银链长及肩头,下方垂坠着两颗剔透的淡粉色明珠,摇曳间光晕柔和,映得她?面颊光彩盈盈,有如桃花。

“你这?幅耳饰不错。”

景昭轻轻一应,抬手捻了捻:“这?是旧物?,原先的珠子颜色暗淡了,换了新的,不戴几次可惜了。”

珠饰最娇贵,不如宝石光华长久,也不似金银能融了重新打,无论保养再怎么精心,每过一两年,光泽都会无可避免的暗淡。

皇帝凝眸注目片刻,点了点头。

景昭素日里不常戴首饰,除了皇太女服制中必要?的簪珥环佩,其余大多一概不用,只偶尔休沐时心情好,会用几件简单的珠玉妆点。但像这?样?繁复的首饰,比起自?己,她?更愿意看裴令之佩戴,穆嫔也行。

正因?如此,皇太女妆台上每一件饰品都是有定数的,尚服局更不会刻意打了这?些繁复的头面呈给太女。

诚如景昭所言。

这?是旧物?。

珠饰无法?一放十年不换,再过几年,连素银链子也要?随之变旧,一同更换。到了那时,这?对耳饰究竟是新是旧,恐怕就?再难分辨清楚了。

皇帝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幅曾经?熟悉的耳饰。

“你这?一次决心下得够大。”

“有所忌惮而已。”景昭说,“如今溺死在湖中的是个小宫女,焉知?明日溺死的会不会是我亲生的孩子?”

皇帝平静地道:“那就?这?样?办吧。”

他转过头,目光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不像高兴也不像难过:“你现在倒有一点当年的样?子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