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卢夫人?遇上的是景昭。
这是她的不幸。
景昭摸了摸脸,心想自己早上用妆粉精心修饰过?五官,应该不算是在南方给父亲丢人?。
于?是她迅速琢磨了一下,直愣愣道:“那倒不是,只是十万火急、人?命关天,必须尽快告诉世?叔,实在不能拖延。”
众人?一听人?命关天,顿时纷纷竖起耳朵。
卢夫人?面色微沉,正要说话,景昭又道:“如果世?叔不能回?来,想来老夫人?也能做这个主,毕竟事关血亲骨肉,天大忿恨也未尝不能消弭,夫人?若能准许我去?见一见老夫人?……”
“好了!”
景昭最末这一段话说的既快又急,尚未说完,卢夫人?已经变色,一字一句沉声打断:“世?侄女,你先下去?歇歇,这梨花酿后?劲有些大了。”
这已经是非常严厉的话了。
只见卢夫人?鼻息微粗,面色沉凝。多亏她教养良好,这才忍住没有发作,若是换做别人?,碰见景昭这么不知礼数、莽撞至极的客人?,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景昭终究还没打算让卢夫人恼怒之下当场翻脸,借机以袖掩面,不去?看厅中人?人?怪异的面色,捂住额头:“多谢夫人关怀。”
两名侍女连忙上前来,扶醉鬼般把景昭扶出了花厅。
景昭毕竟是客,卢夫人?既然没有当场向她拉下脸来发作,也就不好在行动上刁难她。于是两名侍女当真像是对待醉鬼一样,扶着她就近找了一处清静无人的暖阁。
走上台阶,还未踏进暖阁的大门?,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女郎留步。”
景昭察觉到扶着她的两名侍女同?时僵住了,转过?头来,只见卢大娘子的侍女额间带汗追了过?来:“女郎,我家大娘子请您稍等片刻,过?去?和她说说话。”
景昭挥开两名侍女搀扶的手。
她缓缓回?过?身?来,眉梢终于?挑起。
卢大娘子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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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你刚才说,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想见我兄长与我母亲。”
卢大娘子坐在景昭对面,耳畔明润的珍珠耳坠轻轻摇晃,煞是好看。
她是卢老夫人?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女儿,闺名唤作卢娴,容貌举止也的确清秀娴雅。
“说什么骨肉血亲……到底是什么事?”
景昭看她片刻,也不再假作天真,平静说道:“大娘子,你和卢妍娘子关系好吗?”
大娘子的目光一凝。
“真的是妍妍出事了?”
景昭不答反问,看着她道:“大娘子先回?答我的问题。”
大娘子咬住了殷红的嘴唇,沉吟片刻,似是妥协般点头:“妍妍是我同?胞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感情极好。”
景昭说:“既然如此,大娘子,我想请你帮忙,救一救卢妍。她已经失踪数日,下落不明,我们兄妹之所?以快马加鞭赶到卢家,就是为了向卢家寻求援兵请卢家出面,找一找卢妍。”
“失踪?”大娘子面色骤变,身?体?朝前一探,惊声道,“怎么会?她,姓钟的呢,那个男人?是干什么吃的!”
景昭之所?以没有在大娘子面前提起卢妍夫妇二人?一同?失踪,就是因为生怕卢家心结难解、适得其反。
然而她自忖看人?有几分眼力,此刻仔细端详大娘子,那种担忧恼怒毫不作伪,于?是道:“夫妇二人?,一同?失踪了卢妍还怀着身?孕,大娘子也是有孩子的人?,该当知道有孕的女子最需仔细,经不得动荡。”
大娘子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一双秀眉紧紧蹙起,喃喃片刻,忽而凝眉盯住景昭:“敢问女郎与我妹妹是……”
这个问题景昭和裴令之昨天晚上就已经对过?口供,如今非常自然地答了出来:“我从?前登山时,不慎摔伤了腿,动弹不得。幸亏卢妍娘子路过?,替我处理腿伤,又让我的侍从?将我抬进积野小楼照料换药,无微不至,若没有卢妍娘子,只怕便会落下旧伤了。有这份恩情在,无论如何,我也要尽力寻找他?们夫妇。”
大娘子似听非听,招手叫来一个侍从?,低声吩咐几句,又对景昭道:“劳烦女郎详细说出事情经过?,我妹妹是、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景昭余光瞥见那侍从?飞一样地冲了出去?,心知多半是去?核实卢妍夫妇的下落,也不在意,便按照她与裴令之昨晚商量好的说法,细细说了一遍。
末了,她又道:“事不宜迟,请问大娘子,究竟能不能让我见老夫人?一面或者说,你能不能使得卢家出面,尽力寻找。”
大娘子听得这句话,忽而怔了一怔,恨声道:“我妹妹不见了,我定然是要竭力去?找的。”
“恕我直言。”景昭说,“卢妍娘子离家这么久,卢家似乎并不关心她的下落。”
大娘子愣了片刻。
她是如此娴雅、举止从?容的一个女人?,此刻眼底却忽然涌上了泪意,根本无法遮掩。
“妍妍……”她低头,极快地拭去?泪水,“她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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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木鱼声连绵不绝,飘散在佛堂深处。
佛堂高?大宽广,却也空荡。深处仿佛永远照不到日光,泛着阴沉沉的阴寒。
卢老夫人?跪在佛前,不言不动,默默转着手中念珠,每转过?一颗,便要无声地念诵一声佛号。
她毕竟是有年纪的老人?了,跪的久了,身?体?摇晃,一旁侍从?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老夫人?熬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