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岁阳实在说不出口。“算了,不提了。是我说话不过脑。”
童仲元眼波渐冷,他斜斜地坐在修复台的尽头,手指在桌面上有规律地轻叩着,淡淡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了?”
宋岁阳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全然陌生的。冷漠、威压、无情。但是莫名地,她有种感觉,她觉得这才是真实的童仲元。
她不敢有所保留,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把中午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你等着,很大可能是对男主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宣战了
我感觉也是??
宋在她男友眼中是西施。可怜她在众多人精的夹缝中生存的艰难,还好作者给她个好男友。 “你给他下药了?”太好的唐风格。
哈哈哈哈哈,情人眼里出西施
61 这句早点回家,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会这么伤人
童仲元平躺在酒店的床上。这个房间,他本该在一个多月前就离开了。如果那一晚他没有去老上博该多好,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伦敦。
Alan 习惯在下了班约他去喝个酒,但 Alan 酒量很差,每次把他扛回去,他老婆总是遗憾地说他是她结婚五年来唯一深夜来访的单身男人。周末,David 和 Jane 约他去约克郡谷地徒步,这一个月来正是最适合徒步的天气,连绵不绝的绿色山野,石灰岩垂直洞穴,残败的修道院废墟。漫长的跋涉后,他们喝着啤酒聊天。九月,海德公园里已经层林尽染,还有他的大学,康河岸边金黄色的柳枝垂在湖里,他骑着车在草坪与学院街巷中逆光而行,一如从前。
他该回去了,他想家了。
这是他的想法,也是她的。她说,让他早点回家。
他闭上眼,手臂挡住了眉眼,再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的确就是他的心愿,任何一个人说出来他都会感谢。可是不是她,不该是她。这一句早点回家,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会这么伤人。
是他做错了吗?是不是在他拿走佛像的那一天,他们就从此陌路了。
一阵强烈的心悸袭卷而来,他躺在床上,手按在胸口,等着这一波的折磨过去。
床头柜上他的手机还亮着,他的 24 小时动态心电图报告已经出来了。平均心率 68,最高心率 93,最低心率 50。所有波段无异常。
他的心脏已经恢复了健康,没有任何后遗症。
秋天的第一场雨落下,才是早晨,天色灰灰的。大概是雨天的关系,馆内的参观者不多,大理石地面湿漉漉的。清洁工忙个不停,一有水渍就要尽量擦干。
唐执徐坐在咖啡厅,桌上放着两杯咖啡。他看着那杯低因卡布其诺,自嘲地一笑。不是有一句话叫选择比努力重要么。他现在才领会其中的意思。所幸他领会得不算太晚。
秦天踩着点进馆,唐执徐对她招招手,把咖啡给她。
“周末去看你爸?”
“对啊。”秦天喝了一口咖啡。秦允杰用药要一周了,如果效果好,说不定能记得起鎏金大铜板的事。
“明天晚上有空吗?”
秦天侧头想了下,明天是周五,她本来是计划去出租屋把东西搬来,双休可以好好查找一遍。但那样就要先问唐执徐借车,一借车他多问一句,就变成拉他做苦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最近和唐执徐的相处似乎有微妙的变化。这几天她顿然想到,他这几年都没女朋友,不会是因为被她挡了桃花吧。宋岁阳会这么想,馆里其他人也会这么想。其实他们现在工作上交集不多,已经不需要和当年那般形影不离了。即便是朋友,也要有个度。
“有什么事吗?”她问。
“你先说你有没有空?”
“有空是有空,”她说,“不过……”
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站了起来,拿起咖啡往门口走去。扔了一句:“那就这样,明天下班一起走。”
“喂!”她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喊,“到底什么事啊?”
他回过头,笑得清朗灿烂。
“秘密。明晚告诉你。”
唐执徐回到办公室,宋代书画编目他上周五整理好的,已经交给王祁清了。王祁清打电话叫他进办公室时,他以为是为着编目的事。
他一进办公室,看到明渊行也在,刚想退出去,明渊行叫住他。
“执徐,出去干吗?正等你呢。”
王祁清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但他向来脸很臭。明渊行却与往日不同,他往常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但这次他的脸上不仅有笑意,还有兴奋、激动、野心交织在一起。
“执徐,上博决定购买淳化阁帖的祖本!”明渊行迫不及待地说。
唐执徐的心猛然一跳,一时没过脑,脱口而出:“哪个祖本??故宫的?上图的?台博的?”
明渊行大笑了起来。
“四五个版本的淳化阁帖你都看过,你觉得哪个是祖本?”
明渊行的这个问题很难。古书法,流传时间久,版本多,在没有年代考证情况下,即便都自称祖本也无可厚非。
他酌量道:“上图的有宋代特征,论年份是上图的久一些。”
明渊行笑道:“继续。”
唐执徐看着明渊行,有些无奈。他只说有考证的话,不想说无妄的猜测。明渊行看到他的表情,笑着拍拍他的肩。
“执徐成长了啊。要是几年前,你才不会话说半句。不过啊,我们自家人,现在关着门,但说无妨!”
“上图的版本,久远,完整却有匠气。祖本不能光是指时间,还在于艺术成就和出处考证。在我看来,上图的版本担不起祖本这两个字。”
“好!”明渊行道,“那如果现在找到了既有出处考证,年代更久远的淳化阁帖,是不是值得上博巨资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