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匆匆忙忙过安检进站,童仲元买的票时间卡得很好,几乎等她刚到月台,列车就到了。她看了眼电子车票,这才发现他定的是商务座。
这个人,自己吃不得半点苦也罢了,干吗慷他人之慨。拿她的手机,她的银行卡,给她买了商务座,幸好只是短途。
童仲元找了家商场给车充电,顺便吃了午饭。回程路上导航显示用时比来时长得多。早上和秦天一起过来时,他丝毫没觉得路程漫长。独自开回去却好似怎么也开不到尽头。连绵的群山已经尽染暮色,灰影绰绰,山洞隧道一个接一个,如同新开了一个陌生探索地图。他想起英国的生活,明明只离开了一个月,却经历了夏天到初秋,竟然觉得有些遥远了。
车机上闪动着来电,是孙民富打来的。他用的这张秦天的电话卡,几乎没什么联络人。
“小童啊,我那个佛像到底怎么说啊?你们也不说清楚,我心里急啊。”孙民富焦虑的声音传了过来。
“您再等几天行吗?我们还在商议中。”
“等不了啊,我急等钱用呢。昨天小秦说至少也值 20 万。我想想,就算 20 万也好的。实在不行,你给我去拍卖行打个招呼,底价高一点,唉,我就当没这个传家宝了。”
童仲元沉吟不语。孙民富又在那头“喂”了一通。
“您让我今晚再想想,明天我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车辆又进入了山洞。与白天不同的是,晚上倒是山洞显得更明亮了。
秦天出了高铁站就打车回馆,一头扎进热释光实验室。元君若一见这架势,知道加班在所难免。唐执徐见秦天忙成这样,也不便打扰,只默默送了份饭先行回家了。
到了晚上八点多,取样分离工作都已完成,剩下的工作她一个人做就行。她让元君若先回去了。元君若刚出馆就看到童仲元把他的车毫发无伤地开回来了,大喜过望。
童仲元走入静悄悄的办公室,走到热释光测定室,秦天不在。他走向辐射仪暗房,暗房里,秦天正聚精会神地分离取样的辐射成份。仪器发出的仅有光源照在她纯净优美的下颌线上,映出柔和又温暖的反光。她琥珀色的眼瞳像琉璃般透明,长睫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几缕毛绒绒的碎发贴着她的脸颊,带着卷曲的弧度落在她微启的嘴唇上。
他停住脚步,手搭在门框上,眸光如月光般洒落,再也无法移开。
不知过了多久,分离已经完成,她才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调开视线,却见到门口一个人影逆着光。他整个人都在暗处,只剩边缘一线光亮。他的眉眼全淹在黑暗中,越发浓郁,唯有高挺的鼻梁有着银刃般的反光。好看的确是件神奇的事,就这样只有一线窄光的轮廓,也能看出让人心旌摇曳的矜贵来。
一时间,忘了呼吸,她怔怔地凝视着那人。他捕捉不到的视线,他捉摸不定的灵魂。
他扶着门框的手指逐渐扣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同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强大理智一起对抗汹涌来袭的强烈冲动。他不知道他剧烈的想走到她身边的冲动是想干吗,他不想知道,不敢知道。
啊啊啊好暧昧的氛围 互相吸引的磁场 办公室恋情搞快点!
??????每天就在等这口饭饭
别扭捏了,想干嘛就直接点??
46 他怕只一声应答就会让他的意志瓦解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如雪飘落。
他没回答,他怕只一声应答就会让他的意志瓦解。
她站起来,走向他,仰起脸,眸光描画他的眉眼。
“开了这么久累吗?”她轻声问。
明明还有一段距离,他却感到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在他唇上萦绕。
“不累。”他简短地回答,声音比往常更清冷。
“逞强,”她温柔地反驳,眼神中有怜惜,“快回去休息吧。”
她坐了回去,又拿起一根取样管进行分离,再次投入到实验中。缭绕着他的她的气息稀薄淡去,将他松绑。
他的手指松开了门框,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走廊里。
倾着耳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甩了甩头,重新把精神集中到工作中。
王益坚枯坐在办公室里。已经是凌晨 4 点了。他无数次打陈馆长的电话,最初是没人接听,后来是关机。在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一个工作才三个月的新员工毫无眼色地打他电话是太过火了吧。
直到天蒙蒙亮,他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连手机响起也没听到。
秦天摘下防辐射眼镜,靠在椅背上,象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打印机“喀吱”地运转着,将 20 份鉴定报告逐一吐出。她用了最后的力气拿起报告逐一拍照,在微信上发给了王益坚。她想再打个电话跟他确认的,但她累得说不出话,她爬到一张空办公室桌上,蜷着身子瞬间进入了梦乡。
窗外,天色越来越亮,鸽子的咕哝声夹杂在清晨的鸟叫声中。秦天在睡梦中感到身体一轻,飘浮了起来,在云朵中缓缓移动,又被放到一片柔软的青草地上,一朵云彩飘来,温暖地盖在她身上。她舒服地叹息,抓紧云彩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秦天是被窗外的指挥汽车入库的声音吵醒的。她缓缓睁开眼,一时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所见之处都是陌生。她睡在鉴定部的会客沙发上,身上盖着她办公室里的一条披肩。坐在对面椅子上刷手机的男人很熟悉。
“唐执徐?”她唤了一声,声音哑哑的。
他放下手机,面沉如水,淡然道:“我送你回去补个觉。”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上班?”她哑哑地问。
“不放心你。”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坐起来,彻底醒了。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唐执徐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但她还不来及细想,一件更重要的事冲进她的大脑。
手机!她到处找手机,手机不在沙发上。她跳起来,到热释光实验室的桌子上去寻找,她记得她是握着手机睡下的。但桌子上也没有。
“我手机呢?”她问唐执徐。他看了她一眼,走进她办公室,从桌上拿起手机给她。
她一看时间,已经超过 8 点了。她立即拨打王益坚的电话,然而直到跳断他也没有接。她重拨了一次,仍然没人接听。
她放下手机,应该是已经收到了吧。可能现在正忙着临时撤展呢。
王益坚面如死灰地看着手机,50 年内,50 年内,50 年内……所有的鉴定报告都指向一个结果。他抬起头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动了一格,跨越了 8 点。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不可原谅的长长的回响不绝的吼叫声。
“啊!!!!!!!!!!!!”
崆博特展厅里,所有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就绪,正欢快地讨论着,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陈馆长巡视了一遍,问:“小王呢?昨天打了我好多电话,后来我手机没电了。这会儿他人在哪里?”
王益坚发疯般地跑进特展厅,挥舞着双手,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