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岁阳不甘示弱地也举起了酒杯。
“干杯!!”
秦天和元君若应声举起了酒杯。唐执徐懒洋洋地给自己倒了杯可乐,举了起来。宋岁阳伸手压下他的杯子。
“你没有搞错!我们这顿饭,是庆祝秦天评上副研究员!上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研究员!还开出了举世瞩目的春君大墓!这种日子你居然喝可乐??!”
“前天刚去的北京。”唐执徐不为所动。
“那一杯总能喝吧?这种日子配让你喝上一杯啤酒吗?”宋岁阳仍然不服气。
“一杯就不能开车了,叫代驾太烦,还不如一杯都不喝。”
元君若另外倒了杯啤酒:“我替唐老师喝。”
宋岁阳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元君若你可以啊,我看你前途无量。”
秦天微笑着看他们打打闹闹,唐执徐默默地注视着她。很久没看到她像今天这样笑过了。转眼半年了,到了该遗忘的时候了。
这顿饭直接吃到了半夜 12 点。元君若叫了代驾,宋岁阳则叫来了男朋友。秦天看起来神色自然,和宋岁阳打了个招呼,又关照了几句元君若。唐执徐知道她酒量是很可以的,但他目测她今晚喝的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多少有点不放心。
“我送你回去吧。”
秦天本想推拒,但她才站起来,一个踉跄,后劲现在才刚开始。
唐执徐也不多说了,拉起她的胳膊,走向自己的车。秦天上了车,头一歪就没声音了。唐执徐心道原来她喝醉是这样的,不吵不闹只睡觉,酒品倒是不错。
高架上的路灯飞速掠过,午夜电台的音乐摇摇晃晃。
对于秦天,他已经没了执念。但偶尔他也会想,重新喜欢一个人了解一个人是很麻烦的事,如果他和秦天的人生路上终究会有一个伴侣,那为什么他不能成为那个人。婚姻有很多模式,和熟悉的朋友结合也许不是最好的那种,却仍是很理想的选择。
他把车停到她楼下,车内灯亮起,他拍了拍她。
“醒醒,到家了。”
她发出长长的叹息声,转过了脸,一颗泪水从阖着的眼里滑了下来,流进了嘴角。
唐执徐愣住了。
秦天在咸涩的味道里用力睁开眼,抹了抹嘴角,迷迷糊糊地问:“我流口水了?”
唐执徐没有回答,下车走到副驾打开车门。秦天扶着车门脚步虚浮,站都站不稳,比先前更无力。
唐执徐把手臂穿过她的肋下,把她弄进楼道。她却一个劲地扭头往后看,两脚打结,差点绊倒,幸好被他拎着。
“好好走路,看什么呢!”
“星星。”她低声含糊地回答。
他转头望去。哪来的星星,对面的大楼完全遮断了天空。凌晨一点,灯火全无,只是一幢黑漆漆的高楼。看来她是真的醉了。
他像挟持一样,把她带到家门口。
“钥匙呢?”
她笑了笑:“不用,家里有人。”
说罢开始拍门:“爸,开门,是我。”
唐执徐赶紧把她拎到一边,哭笑不得,之前还说她酒品好,没想到这才是开始。
“别喊了,你爸睡了。醒着也没法给你开。”
“睡了?这么早睡了?我还有话跟他说呢。”
唐执徐拿过她的包,伸手去掏钥匙。
“有事明天再说。”
“不行,我每天都要跟他说的。今天还没说呢。”
“好好好,那你说吧,你爸听着呢。”
“这样听得见?”
“听得见,不是隔墙有耳么。” 他掏了半天都没摸到钥匙。
秦天的头靠在墙上,目光停留在虚无的黑暗里。
“爸,我找到汉鎏金板了,是真正的汉鎏金板。你一直在找的汉鎏金板。”
唐执徐的手停住了,寂静的走廊里只有彼此的呼吸。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为了让爸了却心愿,你才挖了老祖宗的墓?”
秦天“嗤”地笑了一声,又迟钝笑了一声,恢复了安静。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苍白的声音平静响起。
“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让他知道,我找到了汉鎏金板。”
她真的是醉后胡言乱语。就算刨了祖坟上了新闻,对阿尔海兹默的病人来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唐执徐心中叹息,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照她的大包,这该死的钥匙还是没找到。
她的包里什么都有,文件夹,电脑,防晒霜,面巾纸,没有隔层,全混在一起,所以他才掏不到钥匙。他无奈地放包在地上,把包里的东西先拿几样出来。抽出文件夹的那刻,屋漏偏逢连夜雨,头顶的阴影突然变大了,秦天正虚脱地向地上栽倒。他猛地扔掉了手上的文件夹,横向扑了过去。
白纸漫天飞舞,胸口一阵钝痛,秦天砸在他身上。她的长发披散开来,散落在他脸上。
深更半夜,在她家门口,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他想撑起自己,肩膀刺痛,又放了下来。她的体温与他的交织在一起,温暖炽热,她身上的酒气和桃子味的发香在初夏的夜里萦绕。
他漫无目的地仰望着陈旧黄黑的天花板。让他缓一缓吧,等这波疼痛过去。她的心跳像流水般波动。他仿佛听到了水滴的声音,甚至感到了水滴的潮湿。他的耳朵里流进了滚烫的水泽,一点一滴把他的耳道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