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别过脸。怎么会变这样,她一大早起来就是为了和他一起买床垫吗。

“不用了,你觉得好就行。”

“哦。我试了太多张床,感觉有点不准了。”

销售阿姨满脸笑容道:“这张床垫的硬度是 7 级,比刚刚那张硬 2 度,有保护腰椎的作用。你们年轻人腰好无所谓,看个人喜欢。”

秦天心道就半年时间买这么贵的床垫,换了是她,哪怕睡沙发也能对付。上次是谁说哪里都能睡的。不管哪张,赶紧买单走人吧。

销售阿姨见的人多了。眼下这对年轻人不是为结婚而来的,估计是准备同居,所以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试睡。但付钱的显然是那个帅哥,只等着他女朋友做决定。

“小姑娘,我家床垫都是独立弹簧的,不管怎么翻身,都不会影响旁边的人。你睡一下试试,看看喜欢哪张。”

秦天被她噎住了。都说了不是她要买!她只好再强调一遍。

“是他睡,跟我没关系。他觉得好就行。”

销售忙不迭点头笑道:“对对对。是的是的。其实都好的,所以才拿不定主意。你帮你朋友拿拿主意。”

秦天无语到家了。这销售话里话外和脸上的表情都在说,我懂,我都懂。她求助地把目光投向童仲元。童仲元却刚好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头发丝微微颤动。

童仲元抱着臂闷笑不已,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秦天要是下不来台恼羞成怒,那就弄巧成拙了。

在销售一脸殷勤期待的目光下,秦天叹了口气,躺到床上,仰望着天花板上贴着的广告。她闭上眼感受腰背部的支撑力。这床垫是真的很舒服啊,她家那张床垫睡了七八年有点塌了,或许是时候换张床垫了。

她满足的做了个深呼吸,吐出绵长的鼻息。她有种感觉,再闭着眼她会睡着。她调整了一下睡姿,不情愿地睁开了眼。霎时一张熟悉的脸扑进眼帘。秦天吓了一跳。童仲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过身来,他的脸近在咫尺,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她。

“舒服吗?”

他低沉柔软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她的嘴唇,细微的,痒痒的。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浓睫像花瓣一样打开。琥珀色的瞳孔一丝一丝,层层叠叠,象一簇绚烂盛放的烟花。很美很美。

他一瞬不移地看着她,眸光直达她的眼底。轻声慢语。

“看来翻身的确不会影响旁边的人。”

他没说什么,他只是在客观评价这张床垫。但他的声音轻得像呢喃,他的眼神如浩瀚深空,眼底有璀璨星光和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暂停了。他的目光如同静谧又滂湃的引力,将试图逃离的小行星拉回轨道。

“小姑娘,怎么样?喜欢吗?”销售阿姨笑咪咪地问。

她坐了起来。摸到自己的头辫,把头发解开又重新绑起来。

“挺好的。就它吧。”

这家商场隔壁就是宜家。秦天一路逛着,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备忘录。她昨天睡不着,就把他租的房子想了一遍。窗帘要换一下,太旧了,还不遮光。客厅的瓷砖又难看又凉,要买几块地毯盖起来。沙发坐起来有点塌陷,但这没办法,换沙发代价有点大,毕竟只租半年。要改善的地方太多,这个双休就搬过来太急了。只好在软装上下点功夫。

秦天时不时停下来,摸摸面料,翻翻吊牌。童仲元推着车伴她左右,亦步亦趋,骨节分明的手指逐一掠过一幅幅窗帘,一张张地毯。几百盏吊灯高高低低垂在空中,像一轮轮即将迎来黄昏的落日,温暖的,明耀的。她仰着头,轻盈地穿过错落的吊灯,身影时隐时现。他追随着她,拨开光晕,捕捉那一抹纤细,那一段修长莹白的后颈,毛茸茸的绒发。

她停下脚步,捧着一轮满月回眸看他。透明的手指,温柔的浅笑。

“房间的灯换成这盏怎么样?”

他站到她身边。她身上温暖的没药香气沁入他的呼吸中。他伸手碰到满月灯,他的指尖与她一样变得透明。

“我喜欢。”他回答。

124 不光要偷师还要偷人是吧

他们在宜家吃了午饭,回到出租屋等送货。秦天在 APP 上找了个保洁打扫房子。下午他们买的货陆续到了,床垫也到了。童仲元组装家具,秦天把新的床上用品,织物都过一遍水。直忙到天黑,房子里仍然凌乱得很,到处是纸箱和包装袋。

童仲元叫了外卖,吃上饭时已经八点了。

“吃完饭你回去吧,今天累了一天了。”童仲元说。

“那你呢?”

“我收拾一下也走了,明天再来。”

秦天看了眼时间,九点了,的确不早了。她想到应该再买个挂钟,比起拿手机看时间,那块空墙上挂个钟,既能遮掉斑驳的污渍,又方便实用。不止挂钟,缺的东西还很多,明天得去趟超市。

她站起来收拾吃剩的外卖,童仲元刚要阻止,手机响起了微信电话。他的微信里一共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在他眼前。

“童老师。”宋岁阳的声音传过来,“元青花凤首扁壶今晚 12 点到虹桥火车站。明馆长亲自迎接,您有空一起去吗?”

房间太空了,秦天也清楚地听到了宋岁阳的话。这个把童仲元留下半年的国宝,不远千里而来。今晚对他来说是个不眠之夜了。

她向他摊开手心:“给我一把房子钥匙。”

他问也不问,从茶几上拿起一串钥匙,拆下一把给她。

“钥匙给你,明天等我来再一起收拾。”

“想得美。”秦天把钥匙放进口袋,“谁要跟你一起收拾,明天我要去我爸那里。”

他笑了:“那也好。”

今晚估计要通宵了,明天早上他也起不来。

初冬的深夜,火车站台空荡荡的。今日次最后一班高铁将于零点到达。

宋岁阳冷得跺脚。她失误了,不该穿裙子的,没想到半夜的温度这么低。国博派出送元青花南下的人员里说不定有班花,多年不见,她可不想一见面就被她比下去。硬着提着真气穿了短裙。

明渊行正在跟童仲元聊天,他脸上带着笑,眼中有清澈的光亮,一点不像即将退休的老人。童仲元穿了件暗昵纹的大衣,风神疏朗,站在深夜的月台,就像来片场拍男士香水夜景广告的男主角。暗夜、火车、离别、男人,让人浮想联翩,猜他身上是怎样好闻的味道。宋岁阳看着他,笑出了鼻涕。值了值了,虽然冻得直哆嗦,她心里很暖。这一局有童仲元在,她赢定了。

时间走到了 11 点 58 分。风的呼啸声从远处隐约传来,淡淡的光晕照在铁轨路上。不过几秒时间,呼啸声像巨浪一样奔袭而来,灯笼一样朦胧的光晕变成了两束让人睁不开眼的强光,把整条铁轨刷得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