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响了一声,周姐走了回来。

“那啥,我爸说,时间太久了,他实在想不起了。”

“辛苦周小姐了,那这些文件先放着,我们吃完饭把剩下的看掉。”

“行。”

童仲元和唐执徐出了馆,在附近找了家小店随便对付一下。落了座,唐执徐说:“周姐没说实话。刚刚电话里,她爸叫她别多管闲事。或许不是想不起,是不想说。”

童仲元沉吟道:“那个名字是徐明吗?”

“是,不会错。”

“捐赠目录里,这个名字捐了不止一件文物,但只有鎏金板这件被涂黑了。照周小姐的说法,如果没有涂黑,要么在馆藏目录要么在退还名单上。下午我找一下退还清单,看看对得上吗。要是对不上,最好能见到她爸一面。”

“行。那我想想办法。”

吃完饭回到西博。唐执徐拖了把椅子和周姐唠磕了起来,时不时地传来周姐发出的朗朗笑声。

这就是他说的想办法啊。童仲元戴上耳机,开始查阅退还清单。这份清单上标注了文物名称、捐赠人名、归还日期以及签收人签名。他从头到尾看完一遍,这份记录……粗糙又大胆,漏洞百出。他望了眼门口,唐执徐和周姐相谈甚欢,没人留意这边。他拿出了手提电脑,开始录入。

117 她刻了他的名字

过了四点,周姐在做下班打算了,唐执徐识趣地结束了聊天。童仲元这里也已经收工了,把资料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帮周姐搬了回去。

两人心照不宣地先回酒店。这些天来,唐执徐还是第一次踏入童仲元的房间。他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打开,自顾自坐到茶几边上的沙发上。

“怎么样?有收获吗?”

“徐明共捐了五件文物,剩下四件都在退还名单上查到了,已经签收。只有鎏金板被涂黑了。和鎏金板一样被涂黑的共有二十五件文物,十九件是无主捐赠。三件是同一个捐赠人,这个人一共就捐了三件,三件都涂黑了。退还清单上没有他。很可能是已经联系不上了。剩下两件和鎏金板情况一样,没有退还给捐赠人,而是涂黑了。”

唐执徐被他一连串的数据绕得有点晕,但大致的意思他明白了。

“也就是说,涂黑的文物既没有入馆藏,也没有退回给捐赠人?那会去哪里?无主的文物为什么会没有入馆藏?”

“我的理解是,涂黑文物没有被退回原捐赠人的手里。” 童仲元也从冰箱里拿了瓶巴黎水,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当然还有其他猜测,但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想说。“没有入馆藏是因为,它们被领走了。”

唐执徐放下啤酒,第一次正视童仲元俊逸又淡然的脸。

“你凭什么得出这个结论?”

“周小姐不是说了么,涂黑的就是被领走的。这不是结论,是猜测。想要结论的话,得找她父亲问一下。你那里怎么样?”

“她爸,75 岁,一开始在西顶做馆藏管理,后来最高升到了副馆长。退休后每天早上去家附近的公园打太极拳,下围棋。你会下围棋吗?”

“不会。你?”

“不会。我要会我问你??”

两人陷入沉默,唐执徐无声地喝着啤酒。他喝光了最后一口,站了起来。

“这事我来办吧,我们明天早上去找周姐,让她带我们去见她爸。你想好要问些什么,怎么问。”

童仲元支颐看他:“你打算怎么做?”

唐执徐捡起自己的外套向门外走去。

“没打算,随便试试。你晚上学学围棋。明天要是她爸不待见我们,后天你去跟他下围棋。”

第二天上午,童仲元吃完了早餐也没见唐执徐下来。等到 9 点半,他发了条消息给他,他也没回。到了 10 点,唐执徐还是一点声音没有。

童仲元穿戴齐整,回了几封邮件,又刷了新闻,见还是没动静,只好来到唐执徐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他敲了两次,一点动静也没有。正打算离开,室内的脚步声响起,唐执徐打开了门。头发凌乱,一脸还没睡醒的神色。

唐执徐开了门,又脚步踉跄地回去了。童仲元站在门口,用手撑住门。

“什么时候走?”

唐执徐撑着后颈走向洗手间:“画干了就走。”

童仲元的目光投到室内。地上全是捏成一团的画纸,扔得到处都是。书桌上横着几支笔,和一方着了色的宣纸。

唐执徐用冷水洗了脸,清醒点了。刷着牙走出来。

“你都好了?我换件衣服就走。”

“你准备送画?她爸喜欢?”

唐执徐对着书桌的方向抬了抬下颌。

“试试呗。”

童仲元走到书桌前,洁白的雪浪纸上墨迹初干。两位高士,在竹林中对弈。题名是《竹林会棋图》。画很好,字也很好,还有画上的那枚印章,他的名字,刻得很好。

童仲元的视线慢慢转移到端砚边上一枚鸡血石章上。这块石头很难得,通体通红中带有玉脂,应该是玛瑙冻的一种。这样品相的石头,很难寻觅。他伸出手,拿起这枚章,翻到了刻字面。上面阴刻着古朴隽秀的三个字,那人的名字唐执徐。

唐执徐已经洗漱完毕,套了件衣服走过来。看到童仲元背对着他,还站在书桌前。他倒是有耐心,看一幅画能看这么久。

他侧着光看了眼画纸,墨迹和印泥都干了。他把砚台推到一边,卷起画,装入锦盒。桌上的笔随意扔进了水桶里。最后拿起那方印章,扯了张废纸,把印泥敲光,用软布擦干净,抹了点白茶油才放进缎面的印章套里。

“石头不错。” 童仲元的声音响起。

唐执徐看了他一眼。来得好,他这是看出这枚章是秦天刻的,想套话吧。呵,这是想自找不痛快。他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转了圈又收了回去。算了,不做幼稚的事了,办正事要紧。

“是啊,生日礼物。”

童仲元默然。一句够了,不要再问了。一个名字而已。也就,她用一个月的时间在一块名贵的石头上反复雕刻打磨一个名字,为这个人庆生而已。

周姐看着眼前的锦盒,有些为难。她是不懂画的,但看上去蛮不错的样子。可是,老爹昨天已经说了,别搅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