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朗读懂那眼神,喉结滚动,轻声解释。

“谢谢你昨天没有拒绝我的出游邀约。”

“谢谢你带我品尝冰淇淋和柏林最好喝的啤酒。”

“谢谢你给我讲你小时候的故事。”

外面,雪粒扑向玻璃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如同无数细小的鼓点,敲打着人心。

刘羽唯想不出要怎么回复,靠回椅背,伸手拽松了围巾,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作为应答。

就在她以为这段对话无疾而终时,靳朗突然侧过身子,距离瞬间拉近,呼吸可闻。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相接,他的瞳孔深邃如墨,像是宇宙中的黑洞,一不小心就将人吸了进去。

“还有…“

靳朗刻意停顿了几秒。

“谢谢你的坦诚。”

“谢谢你的心动。”

他的声音很轻,却因为离得近字字珠玑落入耳中。

“哦…”

刘羽唯猛地把脸再度埋进围巾里,织物纤维蹭的她鼻尖发痒。那些说出的话像回旋镖一样被这个男人精准接住。一整晚的剖白,他偏偏揪住这一句不放。

耳根的热度不断攀升,仿佛有人在她的血管里点了一把火。

到了酒店门口,靳朗跟着刘羽唯一起下了车。

她有点纳闷,声音裹着白气,“你不直接回酒店吗?”

靳朗摇了摇头,“我想自己再走走,你快上去吧!”

刘羽唯有点诧异地举起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微蹙的眉,“这个点儿?!”

她又指了指暗沉的天,雪片密织着夜的帷幕,“还下着雪呢!”

他嘴角噙着笑,温声回应,“我需要清醒清醒,今天有点像做梦。”

“以前睡不着的时候,经常半夜一个人出去跑步。放心!”

“那…再见!”

刘羽唯刚要转身走,却又被靳朗叫住。

“等一下!”

他上前一步,掏出了一个小袋子。

“这个你拿着吧,下雪了明天肯定降温。”

刘羽唯打开,见里面装着几片暖宝宝和一个粉色暖手蛋。

记忆突然闪回那个冬天,她恶作剧般将冰凉的手塞进他的衣领,却被他反手握住,贴在温热的颈侧,他当时笑着说“这里最暖和”。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雪粒撒到发间,路过的车灯闪动,如同落了满身细碎的星光。

“太冷了,快进去吧!”

他低声催促。

刘羽唯点了点头,说了声拜拜。

靳朗的视线透过玻璃隔断,盯着那抹身影在金色的灯光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转角。他长长舒一口气,白雾在寒夜中迅速消逝。

他从口袋中摸出烟盒,几刻钟前,得知分手真相时,钝痛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心脏最柔软的位置反复研磨。可那些对未来的期待又如暗夜中的萤火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

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尼古丁的焦香渗入肺腑,暂时压制了那些翻涌的情绪。

温暖如春的大堂里,刘羽唯站在电梯门前,金属表面映出她泛红的鼻尖。靳朗那句“睡不着的时候去夜跑”在她耳畔回响,像被风吹散又卷回的残雪,簌簌落在心头。

她不是没有体验过失去亲人的痛苦,爷爷离世那大半年,她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儿时往事,想到他最后生病的日子里还亲手炒了花生磨成酱寄给自己。后来那瓶长了毛的花生酱被一直被藏在冰箱的一角,就像她再也没办法说出口的思念。

当年面对家庭变故的靳朗究竟是怎么扛过来的,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他今晚云淡风轻说的那样。

刘羽唯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夜幕下奔跑的模糊身影,他穿着短袖短裤,明明是盛夏装束,但路灯下却飘起了细雪。他越跑越慢,脚步越来越沉,最后似乎是没了力气,蹲在地上蜷成一团融进浓稠的夜色。

电梯打开又合上,礼宾人员推着锃亮的行李车经过,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刘羽唯这才回过神来,她摇头礼貌致谢,调转脚步再次往酒店大门方向走去。

推开玻璃门,冷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她一眼就捕捉到不远处的人影,他斜倚靠在墙边,指尖猩红烟头在雪幕中明明灭灭,宛如深海里闪烁的磷火。

雪覆在他的头上如同白发,昏暗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的又瘦又长,显得如此孤寂。

像是感受到了目光,靳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惊愕地发现刘羽唯去而复返,他赶紧挺直脊背。

还没反应过来,烟头坠地的瞬间,刘羽唯已经“撞”进他的怀里。

靳朗僵在原地,双臂微微张开,大脑一片空白,任由雪飘进他们之间的缝隙。

这个拥抱短暂地像落入掌心的雪花,瞬间融化。

刘羽唯放开他,随即后撤半步,仰起脸,眼中满是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