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向来是个细腻敏感的人,李渔歌越琢磨越觉得,这些话并不是无心之言。虽然想不通其中缘由,但至少可以确定,在兰姨眼里,她绝非魏淮洲的良配。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巷子口,李渔歌停下脚步,迟疑地问:“淮州哥,兰姨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魏淮洲脱口而出,“你别多想。”

李渔歌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淮州哥,你不用瞒着我,我大概能猜到。”

她沉默片刻,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问:“但是,这会影响你的决定吗?”

魏淮洲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决定?”

路灯下,魏淮洲干净英俊的脸近在咫尺。李渔歌望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渔歌……”魏淮洲瞬间愣住,一时不敢相信。

李渔歌退后半步,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淮州哥,你还记得我说过,我有一个关于你的愿望吗?”

见魏淮洲点头,李渔歌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我原本想再等等。等生意经营得再好些,等我更有底气一些,等一切都更稳定一些……但现在,我不想等了。”

冬夜的风将她的鼻尖吹得红红的,李渔歌仍旧扬着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这就是我的愿望了,淮州哥,你愿意吗?”

魏淮洲的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了几下,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李渔歌静静地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兰姨的顾虑也都是对的。明天晚上八点,我会在海边等你。如果你愿意,就来找我。但如果不来,我也会明白的。”

渔歌 啊 啊 啊 先爱上的一方 就是卑微。

你说得太精准啦,对于从小到大的白月光,渔歌一直仰望地看着他,更别提自己的人生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

035 “初吻”

1998 年的最后一天,李渔歌过得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天刚蒙蒙亮,她就直奔水产市场。第一批渔获刚卸下车,腥气混着水汽弥漫在空中,她熟练地穿梭在湿漉漉的摊位间,一边寻找着最优质的货源,一边与老板谈价格。如果与润和超市达成长期合作,采购量必定会大幅上升,她有信心获得更多的议价空间。

下午,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车间,仔细检查每一台机器的运行状况。元旦放假在即,工人们的心似乎也浮躁了起来。李渔歌趁机让大家放下手中的活,又进行了一次卫生和品控的培训。

到了晚上,她拒绝了和母亲一起回家吃饭,反而一头扎进账本中,全神贯注地核对每一笔账目,直到过了七点,她才肯停歇下来。

李渔歌合上账本,缓缓靠向椅背,疲惫地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她心里明白,如果不是用这些琐事情将这一天填满,她就只能被淹没在无尽的焦虑与不安中了。

冬夜的海风格外刺骨,李渔歌把大衣裹得更紧了些,终于允许那些压抑了一整天的念头涌上心头

淮洲哥会来吗?

海浪声里,李渔歌靠在礁石旁,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旧日时光。他会替她喜、替她忧,会亲昵又自然地揉她的头发,会在分别后见缝插针地打来电话,这些细碎的温柔像沙滩上的贝壳,在记忆里闪着微光,让她觉得他是会来的。

可转念间,他昨日迟疑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那些贝壳突然变成了碎片,扎得她心里生疼。

冷风吹过她的脸,李渔歌吸了吸鼻子,其实自从大学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对爱情就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事到如今,她再一次觉得,即使淮洲哥不来,她也是能够理解的。

海边的时光仿佛被冻住,只有腕表指针在固执地走动。

八点之约,她提早了半个小时,潮水退去又涨回,表盘上的分针已经绕了完整的一圈,可依然不见魏淮洲的身影。

海风把脸颊吹得生疼,李渔歌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大冬天的约在海边,这么冷的夜,任谁都不会来的。

希望像沙子,一点点从指缝间溜走,李渔歌终于再也撑不住,蹲下身哭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哭了。

这一年里,愤怒、怨恨、不甘都曾在心头翻涌,她却唯独没有让眼泪这样肆意流过她总怕一哭就泄了气,怕被人看笑话,怕就此认输。

可此刻,咸涩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混着海风滚落,她突然发现,原来痛痛快快哭一场竟是这样畅快。

这世上有些东西注定求而不得,但幸好,除了爱情,她还有无数可以靠双手争取的东西。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她也依旧会像往常一样,挺直腰板继续为自己战斗。

正当她决心放弃幻想离开时,模糊的视线里突然闯入一个奔跑的身影。那人沿着海岸线焦急地张望,在看到她的瞬间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全力向她奔来。

李渔歌还未来得及站起,魏淮洲已经停在她面前,蹲下身,喘着粗气看她。只借着一点黯淡的月光,她都能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和未加掩饰的心疼。

下一秒,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她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大衣柔软的面料蹭在脸上,还带着他奔跑后的体温。

魏淮洲的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还未从刚才的急切奔跑中缓过劲来,气息仍有些不稳:“我去了另一片的礁石滩,等了好久,一直不见你来,我才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我找错了地方。”

听到这话,李渔歌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只能更用力地回抱住他,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下次,你是不是得把地方说得更明确一些?要是我今天没找到你,岂不是误会大了?”

魏淮洲微微偏过头,动作很慢,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克制。

干燥的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被泪湿的脸庞,像退潮时最后一缕浪花的轻吻。李渔歌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拂过自己颤抖的睫毛,听见两颗心脏在浪潮中噗通噗通地相撞。

他的唇最终轻柔地覆上她的,起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触,带着一丝羞怯与生涩。但很快,这个吻变得深入,热烈而又执着地攫取着她的气息,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融进自己的生命。

李渔歌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大脑一片空白,她在他怀里微微发抖,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襟。海风、星光、远处的灯塔都渐渐模糊,整个世界只剩下唇齿间咸涩的泪水和彼此紊乱的呼吸。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奇妙,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看过无数个潮起潮落,却从未有过这般亲密的时刻原来最熟悉的人,也能带来最新鲜的心动。

不知过了多久,魏淮洲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腿酸不酸,要不要站起来。”

蹲了太久,李渔歌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岂止是酸,简直是全麻了,她刚一起身,便又一个趔趄,栽进魏淮洲怀里。

“小傻子。”魏淮洲替她揉着发麻的腿,“哪有人大冬天约在海边见面的?”

“可不是有个更傻的?”李渔歌仰起冻得通红的脸,“不仅来了,还跑错了地方。”

魏淮洲笑着将她冰冷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手这么凉,明天该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