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没有开口的打算吧?”

“我们本来就没有急需用钱的地方,渔歌做生意又正是困难的时候,何必着急把钱要回来?”

“我怕再不着急,你对她的关心,就太过了。”兰佩雯叹了口气。

魏淮洲皱起眉头:“妈,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兰佩雯不打算绕圈子,“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想关心她,可以,但我不同意你们有更深一步的交往。”

“您到底什么意思?”魏淮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们俩不适合处对象。”兰佩雯直截了当道,“从哪一方面都不相配,妈绝对不会同意的。”

魏淮洲心中一震,有些诧异于母亲突如其来的偏执:“为什么?”

“你会这么问,就代表你确实喜欢她,对她有想法?”兰佩雯反问。

“难道您不喜欢她?她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记得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您都会给她多留一份,现在这是为什么?”

“我是喜欢她,但那只是邻里情分,可从没想过要她当我的儿媳妇。”兰佩雯摇了摇头,“她要走的这条路,太不稳定了,就不是能过安稳日子的。”

“您是担心她的泥螺生意?”魏淮洲反应过来,心下一松,笑着宽慰,“妈,渔歌很能干,生意做得很不错,说不定以后比您儿子赚得多多了。”

兰佩雯依然摇头:“这不是最重要的,你以后是要走仕途的人,渔歌……哎,大学那件事,以后政审起来都是大麻烦。就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绝对不行。”

魏淮洲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妈,她是被冤枉的啊,是受害者!怎么能把这个怪到她头上呢?”

“如果真有机会能纠正,她又怎么会愿意一直背负着这个污点,变成现在这样?可事实就是,这错误已经无法挽回,这污点也只能伴随她一生。”兰佩雯望着满脸焦急的儿子,没有丝毫动摇,“这一年,他们家为了她的事操了多少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也无端背上这些是非。”

“妈……您真是想太多了,这件事都翻篇了。”

“有些事情是永远翻不了篇的。” 兰佩雯痛苦地回忆起过去,“你爸爸的事,你是知道的,谁能想到断联了那么多年的亲叔都能惹上麻烦,大好前程说没就没。你爸后来一直心情郁闷,才生了大病,我不能看你走他的老路。”

“可现在是新时代了。”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想法太幼稚。”兰佩雯叹了口气,“你和她,现在还没什么吧?”

魏淮洲黯然摇了摇头。

“那就好,你们年轻,总是容易把一时心动当成终身依靠。趁现在还没什么,及时回头,对谁都好。”兰佩雯又劝道,“婚姻决定后半生,一定要慎重。妈是过来人,只希望你能走得稳当,过得幸福。你要接她,你就去吧,但妈说的话,你要好好想一想。”

魏淮洲本能地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他太了解母亲执拗的性子,此刻再多争辩也只是徒劳,说不定还会让矛盾进一步激化。

去接李渔歌的路上,他一路郁郁。分开的这两个月,他刚刚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他想念李渔歌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喜欢她在话筒里带着倦意却依然清甜的声音,他对她,早就有了超过兄长朋友的感情。

可没想到,一切还没开始,就被母亲泼了这么一盆冷水,一下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李渔歌自是不知道魏淮洲内心的波澜,一见到他就眼前一亮,一路小跑着到他跟前:“等很久了吗?”

魏淮洲恍惚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温柔道:“没有,我也刚到。走吧,我们去门口打车。”

“不。”李渔歌却摇了摇头,“打车太快到家了,淮洲哥,我们走回去吧。”

魏淮洲微微一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那两颗俏皮的小虎牙上,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咬了一下:“那就依你,只不过,晚上有点冷,而且你都站了一天了,还走得动吗?”

“小瞧我,我有得是力气。”李渔歌俏皮一笑。

李渔歌雀跃地跟在魏淮洲身旁,不由想起前阵子和超市同事们一起吃宵夜时的闲聊

海味区的黄翠翠是个爽朗的东北大姐,有次两人在大排档吃小海鲜时,正巧看见一对小情侣在对面马路上腻腻歪歪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

黄翠翠已是孩子他妈,见到此情此情,嘬着螺蛳感叹:“现在想想,谈恋爱可真够无聊的。两个人像傻子一样在街上一直走,走得腿都细了,也不知道图个啥。”

当时她只是抿嘴笑,并没多想。可此刻望着身旁人的侧脸,她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甜意他们现在这样,和谈恋爱又有什么分别?

李渔歌在心里偷着乐,冬夜的风裹着冷意,她却丝毫不觉得冷,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的趣事。直到快走到巷子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魏淮洲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反应总是慢了半拍,像是装着什么心事。

李渔歌站住脚步,探究着看向他:“淮洲哥,你怎么了吗?”

路灯的光晕在他眉骨投下浅浅的阴影,衬得魏淮洲的神情愈发晦暗不明。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妈跟我说,你把钱还给她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李渔歌“哦”了一声,轻描淡写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等你回来再告诉你也一样嘛。”

“可你那时不是才刚和润和签了约,付了一大笔钱吗,哪来的钱还?”

“就……拜托梁总预付了一些货款。”李渔歌笑笑,“你别放在心上了。”

魏淮洲觉得心里难受,内疚道:“对不起,渔歌。我替我妈妈向你道歉。”

李渔歌连忙摆手:“道什么歉啊,这钱我本来就是该还的,阿姨问我要天经地义。”

“如果她还说了别的什么……”魏淮洲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但如果……如果有什么话让你不开心了,我也替她向你道歉。”

这话倒是让李渔歌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容僵了一瞬,虽然嘴上依然否认着,但脚步还是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当时兰姨来找她还钱时,她并未多想。后来在客厅里话家常,她虽觉得别扭,但也只当是长辈随口的唠叨。直到离开许久,她才回过味来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就希望他能同样找个体制内的姑娘,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你妈妈也伟大,能这么支持你,要换作是我,光是这份提心吊胆,就够受的了。”

“要是他有女朋友了,你可得给兰姨通风报信!”

……

每一句都轻飘飘的,每一句却也都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