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秀琴和乔志勇也震惊了,看着乔灿,却都说不出话来。
方月霞气得跺了下脚,指着乔灿,激动地说:
“姑娘,你咋能这么糊涂呢?你要是真敢这么干,以后就别回老乔家,我们不想见到你。”
此时,农村的流水席正在热烈地进行着,大红色的喜字贴在苞米仓上,鞭炮碎屑从天而降,散落在一大片积雪上。新郎和新娘挨桌敬酒,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跟在他们身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笑呵呵地把大虾酥喜糖放到嘴里。杨文耀叼着一根喜烟,拿着酒杯,跟新郎和新娘各碰了一下,然后一仰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
“祝你们百年好合。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对,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杨文耀喝完酒,感觉耳根子有些发热,连打了两个喷嚏,他突然想到了乔灿,很想知道她在干啥。那件红毛衣穿在身上,身上由内而外地暖和,杨文耀又有些感慨,一定要给乔灿一个体面的婚礼,在弘阳最好的饭店,让自己的亲朋好友都来,必须让所有人知道,乔灿跟了自己,会一辈子幸福下去。
另外一边,乔灿强忍着泪水,哽咽着说:
“行,那你们以后就别管我了。时间能证明,我嫁给杨文耀,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乔志刚抡起胳膊,一个嘴巴子呼在乔灿脸上,喊道:
“谁他妈的需要你的证明?乔灿,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这辈子完了,爱咋地咋地吧。”
乔灿捂着脸,看着乔志刚,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却一句话都没说,撒腿跑出了饭店。乔志刚看着乔灿的背影,气得薅了一把头发,又使劲踹了一脚门框。方月霞则气得踉跄了一下身子,幸亏栾秀琴扶了一把,她才没摔倒。
乔志勇想要去追乔灿,乔万柱拽住他,骂道:
“妈了个逼的,我咋生了这么个瘪犊子呢?谁也别去追她,让她爱死哪就死哪去。”
农村的流水席间,一个二踢脚升空炸开,杨文耀跟同桌的几个朋友喝得尽兴,又一口干了一杯白酒。而在弘阳的一个加油站里,陈永新和庞烨正在给警车加油,另外一侧的柴油区里,一辆试运行的 16 路黄海无轨公交车缓缓驶入,在一台加油机旁边停了下来。王贺从车上下来,摘下手套,跟一个负责加油的老师傅攀谈了起来。
“老陈,你看,那人不是嫂子吗?这也太巧了,你赶紧下车,去跟嫂子说几句话吧。”
庞烨刚把车打着火,还没来得及挂挡,就透过车窗,看到了王贺和她的那辆新公交车。陈永新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一张地图,正用圆珠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根本没听见庞烨跟他说话。庞烨看到,程媛也从车上下来,来到王贺身边,跟她和老师傅唠起了嗑。但程媛侧着身子,庞烨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从背影看出来,她的身材不错,身高估摸得有一米六八。
庞烨看着程媛的背影,扒拉了一下陈永新,说:
“哎,老陈,我跟你说话呢。嫂子也来加油了,你不下车吗?对了,那人是程媛吗?”
陈永新往外面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说:
“我不下车。那人是不是程媛咋了?你赶紧开车,去一趟小华山公园,继续找裴丽丽。”
庞烨抻着脖子,又看了看程媛,懊恼地说:
“这也看不见正脸啊?对了,老陈,程媛啥时候给我照片?你现在就去给我问问呗。”
陈永新皱起眉头,瞪了庞烨一眼,说:
“别磨叽了。都啥时候了,还有心合计儿女情长呢?你赶紧开车,别耽误了正事儿。”
庞烨把车挂挡,也瞪了陈永新一眼,说:
“老陈,我说你啥好呢?我跟你一起搭档工作,嫂子跟你一起过日子,我俩可真够悲哀。”
与此同时,工人文化宫的礼堂灯光闪耀,座无虚席,正在举办年度职工表彰大会。伴随着激昂的音乐,几名职工在岳勇的引领下,先后走上礼堂中央的舞台。耿连升和几名厂领导给职工颁发完劳模的奖状,岳勇拿着麦克风,激昂地说道:
“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给劳模们喝彩,感谢他们一直以来对工厂无私的奉献。”
掌声响起的瞬间,岳勇向后退了两步,顺势侧过身子,焦急地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耿琳则正跟母亲姜明洁坐在台下,最中间排的位置上,在观众们之间,也为舞台上的劳模们鼓掌。姜明洁看着岳勇,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目光里充满了欣赏的神情。这时候,耿琳的 BP 机响了,她看了一眼,葛涛打来了一个电话。
姜明洁侧过脸,看了看耿琳,小声地说:
“姑娘,你别说,岳勇这小伙子还真不错。对了,他有对象吗?我给他介绍一个咋样?我有个初中同学,她姑娘今年二十六,长得虽然就是一般人,但性格很好,在长途运输公司当会计。”
耿琳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姜明洁,说:
“妈,表彰大会快要结束了。我得先走了,跟一个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去逛街。”
姜明洁点了点头,又看向舞台上的岳勇,说:
“行,姑娘,你别回来太晚。你想着我说的事,最近问问岳勇,他到底有没有对象。”
耿琳起身向礼堂外走去,一直走到外面的公共电话亭里,给葛涛回了个电话。
葛涛此时正在一个小卖店里,一边嗑着毛嗑,一边用收银台上的公共电话,给耿琳打着电话。小卖店里乌烟瘴气,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正在打麻将,嘴里都叼着烟,不时还骂骂咧咧抱怨对家的牌打得臭。
葛涛嗑了一个毛嗑,把毛嗑皮吐在地上,说:
“你放心吧,我盯着那女的呢。她上午一直都在,哪都没去,就吃了几块饼干。”
这时候,小卖店的门开了,裴丽丽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个中年男人摸了一张牌,随手打出,兴奋地喊道:
“我靠,自摸幺鸡,胡了。可算他妈的胡了一把,来吧,重新洗牌,该我坐庄了。”
葛涛看了看裴丽丽,压低了声音,说:
“耿小姐,咱俩先不说了,一会儿在工人文化宫门口见一面,有些话得当面说清楚。”
在一阵哗啦啦洗麻将的声音中,葛涛又看了一眼裴丽丽,赶紧把电话挂断,假装看起了收银台下面的香烟。裴丽丽走到收银台前,拿起公共电话,犹豫了一下,拨出乔灿的传呼,留了一段话。
裴丽丽:我在老焦化厂。下午两点半之前,你来找我,咱们就这么定了吧。
裴丽丽打完电话,在收银台上扔下一块钱,转身就走出了小卖店。
葛涛看着裴丽丽的背影,琢磨了一下,喊道:
“哥几个等会儿再打呗?来,给我拿包红塔山。我着急走,快点儿啊。”
葛涛从小卖店出来,立即点上一根烟,又径直去了那个废弃工厂。站在车间外面的隐蔽处,葛涛隔着破裂的玻璃,看到裴丽丽蹲在那个红色旅行箱旁边,拿着一个日记本,正在上面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