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杨文耀,说:
“老杨,这盘磁带我拿着了。咱俩不多说了,我得赶紧回队里,这事你别跟任何人说。”
杨文耀点了点头,冲陈永新摆了摆手,说:
“行,你快走吧。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事,也真没想到能给你们破案提供线索。”
陈永新也冲杨文耀点了点头,把磁带揣到棉袄兜里,向理疗馆外面走去。杨文耀送陈永新出门,一直把他送上了车,看着他把车开远了,才走回了理疗馆。陈永新刚坐进车里,就接到了程媛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挂断电话,然后给杨文辉发了一条微信。
陈永新:小杨,你现在赶紧去队里,咱俩一会儿见,有重要的线索需要沟通。
另外一边,小诊所里,女医生正在跟程媛抱怨:
“程姐,陈警官实在是太不靠谱,也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滴流没打完就跑了,这人咋这样呢?”
程媛本来正在农贸市场买小笨鸡,接到女医生的电话,赶紧拎着一只鸡,连跑带颠地就去了小诊所。一看陈永新确实没在,又听到女医生这么抱怨,程媛就给陈永新打了电话,可没想到被挂断了,气得她也埋怨道:
“老陈可真行,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算了,别管他了,爱咋咋地吧。”
杨文辉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装着两瓶桃罐头,站在程媛和女医生身边,也感到非常无奈。他觉得,陈永新确实太过分了,就算跑了,也得跟自己吱一声吧?就在他打算跟程媛和女医生一起吐槽陈永新的时候,就收到了那条微信,而他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把桃罐头硬塞到程媛手里,说:
“程姐,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儿,得赶紧回队里,这两瓶桃罐头你拿着吧。”
程媛一手拎着鸡,一手拎着桃罐头,困惑地说:
“哎,小杨,啥事儿这么着急走啊?要不等会儿,我把鸡炖好了,你给老陈带去呗?”
杨文辉撒开腿,头也不回地往小诊所外面跑,说:
“不行,程姐,我师父给我发微信了,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我现在必须赶紧回队里。”
与此同时,陈永新开着车,行驶在北风瑟萧的马路上,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确信,当年负责检查张恩富物品的警察一定听过磁带,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虽然很懊悔,但也能理解,毕竟当时所有人的工作都很繁杂,根本没有时间浪费,换谁也不可能,从磁带的第一首歌,一直听到最后一首。
再一想到裴丽丽,陈永新就又感到很揪心,耳边也又回响起刚才听到的磁带内容,他想象不出裴丽丽后来经历了什么,只想在案子结束后,把这个人彻底地忘掉。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陈永新把车停下,看着外面缓缓驶过的 16 路公交车,不知不觉眼睛就湿润了,嘴里哼唱道: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陈永新并不知道,葛鹏一直开着车,跟在他的后面,隔着一辆车,也在路口停了下来。在桑塔纳里,葛鹏看着红灯,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葛涛。陈永新不仅削过葛涛,而且葛涛最后一次犯事儿,就是被陈永新亲手抓了进去,而他还没被放出来,就死在了监狱里。
葛鹏恨陈永新,如果不是他那么油盐不进,哥哥咋会死呢?陈永新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葛鹏一直这么想,从来没放弃过这个念头,这事早晚必须有个了断。红灯闪烁的时候,葛鹏收回思绪,看了一眼手机,大概一分钟前,岳勇发来了一条微信。
岳勇:葛鹏,我先给你的卡上打了两百万,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东西弄到手。
第十一章 断冰流水(6)
6
天色越来越暗,灰蒙蒙的天空下,一辆 16 路公交车在马路上缓缓前行。
陈永新开着他的捷达车,经过一个丁字路口时,他想抄一条近路,于是把车开到了一片待拆迁的棚户区。棚户区破落萧条,人们几乎都已经搬走,只有零星几户还住在这里,而只要从这里穿过去,再绕过两条街道,就能赶到公安局。
葛鹏开车跟在陈永新后面,他对这片棚户区非常熟悉,他小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堪的回忆。那时候,葛涛是这一片的孩子王,总带着葛鹏,跟一帮小子胡逼混。打架,抢钱,偷东西,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老葛家的两个小子不学好,劣迹斑斑,成天净干坏事了。
在葛鹏的记忆里,街坊邻居经常在唠闲嗑时,背地里议论:
“这俩小子,现在就啥事儿都干,以后指定啥也不是,弄不好都得进去。”
“啧,那咋说呢,尤其那个葛涛,不就是个二溜子吗?他弟就是他给带坏了。”
葛鹏看着外面破落的景象,回忆起过去的那些经历,这时候,他的手机进来了两条短信,提示银行卡收到了钱。真他妈的可笑,葛鹏看了眼手机,心想到底谁啥也不是?这帮傻逼,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葛鹏又看到,陈永新把车开向一条胡同,他赶紧收起回忆,猛踩油门,向另一条小路开去,他必须在陈永新的车从胡同里出来之前,率先赶到胡同的出口。
陈永新心里着急,想尽快赶到公安局,车一进入胡同,他就把车加速,可刚开到胡同口,他又猛踩了一脚刹车。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胡同口,堵住了唯一的去路,陈永新的车在桑塔纳前,大概五六米的地方,急停了下来。陈永新骂了句脏话,连按了几下喇叭,可桑塔纳却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胡同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两条野狗在积雪斑驳的地上,激烈地抢食着一块骨头。
陈永新下了车,因为光线太暗了,所以看不清桑塔纳里有没有人,这让他很生气,快步向桑塔纳走去。而就在陈永新刚走到桑塔纳近前时,桑塔纳突然提速,径直向他撞了过来。陈永新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桑塔纳还是碰到了他,把他撞出两三米远,倒在了地上。
两条野狗受到了惊吓,后背的毛悚立了起来,看向陈永新,疯了似地冲他叫唤着。
桑塔纳的车门打开,葛鹏从车上下来,一边戴上一副黑色皮手套,一边向陈永新走了过去。陈永新感到身体剧烈的疼痛,吃力地坐了起来,他看着葛鹏,虽然看不出来这人是谁,但他立即明白了,完了,刚才在杨文耀的理疗馆里,自己就被人给盯上了,今天必须跟对方你死我活了。
葛鹏走到陈永新身前,蹲了下来,说:
“老家伙,你都要退休了,还这么拼干啥?东西在哪呢,快点给我吧。”
陈永新喘息着,看着葛鹏,困惑地说:
“你是谁?有毛病吧?你再说一遍,啥东西给你?你指定认错人了。”
陈永新话还没说完,突然用尽浑身力气,从地上跃起,一头撞向葛鹏。葛鹏防备不足,被陈永新撞到了下巴,往后踉跄了几下。陈永新趁机扑向葛鹏,将他扑倒在地,然后骑在他的身上,连出两拳打在他的脸上。葛鹏仗着身高臂长,抓住陈永新的胳膊,腰腹发力,又将他侧向摔倒在地。
陈永新和葛鹏在地上扭打在一起,虽然葛鹏年轻,体力很好,但陈永新知道这是搏命,所以一直在咬牙硬撑着。在搏斗的过程中,葛鹏的口罩和墨镜都掉了,陈永新这才认出来原来是他,也立即就明白了他的目的。葛鹏被陈永新发现了身份,分了一下神,陈永新顺势又骑在他的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陈永新不断用力,掐着葛鹏的脖子,喘息着说:
“葛鹏,你好好想一想,到底为啥要这么干?你以为岳勇给了你好处,让你这么干,你就真能接住吗?葛鹏,我劝你一句,岳勇比你想的还要阴险,你跟着他混,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现在回头还不晚。”
葛鹏挣扎着,却有些使不上力气,喊道:
“陈永新,你他妈的别放屁,我这么干跟岳勇无关,跟我哥的死有关,你他妈的不懂。”
葛鹏的脸憋得通红,他感觉快要窒息了,一只手伸到裤兜里,胡乱地摸索起来。而陈永新一听到葛鹏这话,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葛鹏居然认为,当年葛涛的死跟自己有关。陈永新想要解释,葛鹏却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军用匕首,用力扎在了他的胳膊上。
陈永新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松开了葛鹏,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葛鹏迅速从地上起来,向陈永新冲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刀扎向了他的肚子。陈永新本来就生病了身体不适,能跟葛鹏相持到现在,几乎没有了力气,连挨了两刀,让他一直硬撑着的一口气,彻底泄了下去。
葛鹏搂着陈永新的脖子,一刀一刀扎在他的身上,愤怒地说:
“陈永新,我他妈的告诉你,别跟我提岳勇。二十来年了,你他妈的终于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