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一个小旅店二楼的 206 房间内,一个红色的行李箱立在房间中央的地上。裴丽丽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日记本,用圆珠笔在上面写着什么。房间里挡着窗帘,没有开灯,一道微弱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裴丽丽的手上,映出一片起伏斑驳的暗影。

日记本上,裴丽丽的字迹很干净,快速又工整地写着:

“店里进来人了,我每次在地垫下面放钥匙,都会把钥匙柄对着店门的方向,很明显钥匙被动过了。里屋的镜子和椅子也被人动过,我坐在桌子前,正好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可过了一宿,却看不完整了。一定是那两个警察,他们昨天晚上来了店里,应该是盯上我了。”

这时候,门锁突然转动起来,裴丽丽赶紧把圆珠笔和日记本塞到枕头底下,紧张地看向房门,又看了看身后的窗户。房门打开了,岳勇穿着一件米色羽绒服,戴着一条灰色围巾,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装着面包,苹果和矿泉水的塑料袋。

岳勇走到床边,看了看裴丽丽,急切地说:

“这里不能久留,我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咱们赶紧走,现在就过去。”

裴丽丽突然从床上起身,紧紧抱住岳勇,哽咽着说: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警察,都想开窗户跳下去了,摔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岳勇叹了口气,抚摩着裴丽丽的后背,安慰道:

“别瞎说,咱们要好好活着,到啥时候都有我呢。来吧,咱们别耽误时间,拿上行李走。”

两分钟后,岳勇和裴丽丽拎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对面 213 房间的门也开了。葛涛嘴里叼着一根烟,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穿着白貂的女人,正要进到房间里,一侧身就看见了岳勇和裴丽丽。岳勇看了一眼葛涛,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低下头,随着裴丽丽向前方的楼梯口走去。

葛涛看着岳勇的背影,又看了看白貂女人,说:

“你先进去,洗完了澡,搁床上等着我。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葛涛说着,琢磨了一下,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一脚,也向楼梯口走去。

葛涛葛鹏都不是啥好人啊,这兄弟两个

螳螂捕蝉(???)

我其实在创作的时候,不太喜欢描写个人的外形外貌,想让读者自行想象更好。但对葛涛这个人物,就把他想象成一个瘦不啦叽,中等身高,眼神特别诡谲的人就行了:)

那必须的,要不他们咋是哥俩呢

第十章 微尘悬浮(2)

2

乔灿洗完澡,骑着自行车,绕过几个车间,去了厂子西侧的图书馆。

耿琳正坐在图书馆二楼的借阅室里,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红枣枸杞水,一边看着《张爱玲文集》。借阅室里除了耿琳,只有一个负责图书管理的中年大姐,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听着半导体里的健康讲座,用钩针织着一个淡粉色的围脖。

乔灿刚走进借阅室,耿琳正好抬头喝水,看见她来了,赶紧冲她挥手打招呼。

昨天晚上,乔灿给耿琳打了个电话,跟她约好了,今天在图书馆见面。这些天,乔灿每天都在各种想,怎么才能凑够兑裴丽丽服装店的钱?差的那些钱不是小数目,除了硬着头皮跟别人借,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乔灿给几个朋友打了电话借钱,她们有的正准备结婚,有的父母生病了,都急需用钱。还有的不仅没有钱,外面还欠了一些外债,她们说还想跟乔灿借钱呢。

正当乔灿不知道该管谁借钱,愁得嗓子都肿了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到了耿琳。耿厂长的女儿咋可能没钱呢?但乔灿跟耿琳关系一般,除了因为模特大赛接触过几次,并没有太多深交,所以不太好意思开口。可事到临头,耿琳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不好意思开口也得开口,要是她说不行,那就只能算了,大不了就不兑服装店了。乔灿一直就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别强求。

乔灿隔着电话,跟耿琳寒暄了几句,鼓足勇气说明了借钱的意思。耿琳随口问了一句,干啥用?乔灿说,相中了一个服装店,想给兑下来,但差了六千块钱。耿琳没有任何犹豫,说行,你明天上午十点之前,来图书馆找我,我在二楼借阅室等你。乔灿挂断电话,心里很是感动,现在这年头,人都很圆滑,不管亲戚还是朋友,谈啥都行,就是别谈钱,多少人都因为钱闹掰了?耿琳这人能处,跟自己性子挺相投,以后事儿上见,滴水之恩必须以涌泉相报。

乔灿刚在耿琳对面坐下,耿琳就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说:

“乔灿,这信封里有六千块钱,你先拿着用。以后开服装店再用钱,随时跟我说。”

乔灿接过信封,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耿琳,说:

“耿琳,谢谢你,这是欠条,你也收着吧。我和我对象争取在年底之前把钱还给你。”

欠条上,乔灿的字迹清晰而工整,上面还印着她的红手印:

“1998 年 12 月 28 日,乔灿今天借了耿琳六千块钱,承诺最晚半年内还清。”

耿琳接过欠条,看都没看一眼,随手扔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乔灿有些诧异,刚要说话,耿琳就打断了她,说:

“乔灿,就六千块钱,用不着给我打欠条。我相信你,会拿着这些钱干正事儿,而且以后一定会还给我。说实话,我很欣赏你能有创业的想法,年轻人就是应该对生活有态度。想干啥就去干,别在乎能不能成功,千万别让自己留任何遗憾。”

耿琳喝了口水,又看了看乔灿,接着说:

“说实话,你在厂子干一辈子又能咋样?咱们先不说以后能不能下岗,你要是不那么热爱这份工作,那就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人就活一回,为啥不按自己的想法活着呢?所以,只要有了想法,就要努力去实现,不要怕实现不了,怕的就是没有想法。”

乔灿一听这话,心里很受感动,哽咽着说:

“耿琳,我不知道说啥好了。真的,太感谢你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把钱还你。”

耿琳看着乔灿,冲她摆了摆手,说:

“你咋还跟我提钱呢?你别有压力,只要好好干就行了。等你干好了,我也入股,咱们把生意做大。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干好了,我真的会入股。说实话,我很看好你,你身上有一股劲儿,咋说呢?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很有自己的想法,挺倔强,也挺勇敢,作为一个女孩,其实非常不容易。”

耿琳停顿了一下,把手里的书合上,接着说:

“还有,你对象能那么支持你,我真的很受感动。我跟他虽然就模特大赛时见过一面,但感觉他人不错,特别男人,长得也挺帅,你俩在一起太合适了。对了,你俩处多长时间了,咋认识的啊?”

乔灿看着耿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我对象比我大八岁,我俩能认识纯熟偶然。其实,我俩前几天都已经结婚了。”

耿琳感到难以置信,惊讶地看着乔灿,说:

“啊?真的假的?你俩都结婚了?哎我去,这我可没想到,你俩真是太牛了。”

乔灿点了点头,凑到耿琳近前,小声地说:

“当然是真的了,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现在谁都不知道,我家里人也不知道呢。”

乔灿跟耿琳敞开心扉,说起了自己跟杨文耀的事,从相识那天一直说到现在。耿琳听得很受触动,看着那本《张爱玲文集》的封面,由衷地感叹,你俩这才是真爱,你俩必须好好地在一起,必须证明给那些人看,他们其实都错了。乔灿赞同地点头,又不经意地看到,门口的中年大姐还在织围脖,她也很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都认识杨文耀一年多了,而她织的那件红毛衣,还剩最后几针就织好了。